第五章

运动会即将临近。

樱桃子刚走进教室，她就招呼着帮忙抬东西，她看见城崎姬子正一个人提着箱子，踉踉跄跄的，走不平稳，樱桃子便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搭把手，城崎姬子轻喘着气，露出甜美的笑容，对她说“谢谢你，小樱。”

“这个，城崎，要抬到哪里呀。”

“搬到老师办公室就可以啦。”

樱桃子点了点头。

她们就在喧哗的长廊慢慢的走着，桌椅在木质地板上拉扯后的发出嚎叫，窗户被风肆意的玩弄着，一拉一合，最后重重的击打闭合，掀起窗帘的些许小缝，有人在大声的呼唤谁的名字，欢笑嬉戏着，球啪的一下落到她们左侧，弹起，回到主人的手里。

樱桃子侧过脸，她目光落在城崎姬子身上，对方深栗色的卷发微微翘着几个弧度，但是她意外的发现，城崎姬子居然化了妆，眼线轻轻的上挑几个弧度，铺着薄薄的一层粉色的眼影，把五官描摹的更深邃。

“城崎，你化妆了吗。”樱桃子凑近她的耳朵，小声的询问道，语气带着调侃的滋味。

“哎，被看出来了，很明显吗？”城崎似乎有些窘迫，她抿着嘴，似乎有些紧张。

“当然。”樱桃子说，“因为，今天的城崎从美少女变成了超级美少女了。”

城崎因为她的话忍不住笑弯了嘴角，开玩笑似的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等把器具送到办公室了，樱桃子瞧见班级里的学委围着班主任开会，似乎是在讨论下周运动会的注意事项，办公室里的茉莉花似乎开了，散发着阵阵扑鼻的香味，两个人把箱子堆在了角落之后，城崎姬子问她“樱要去训练吗？”

“是啊，下周就要比赛了，今天大概是最后一次训练了。”

“加油哦。”

樱桃子慢悠悠地走去更衣室换衣服，她发现自己的头发有些长了，乌黑色的头发垂落至肩膀，凌乱又柔软，她从口袋里掏出挂着兔子图案的皮筋，扎了一个马尾辫。有几缕垂落下来，勾勒着她下颚削瘦的弧度。

在去操场的路上，石田也穿着训练服，急冲冲的向樱桃子跑来，樱桃子抿着嘴，只是加快了自己走路的速度，没想到对方却在她身后喊她的名字。

“你有什么事情，石田同学。”

“樱，你还在生气吗？”

樱桃子抬起薄薄的一层眼皮，露出那双宛如宝石般灼灼，闪耀着的眼睛，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望向他“没有。”

石田伸出手，却又收回，握成了拳，声音有些沙哑，他咽了一口气“樱，我有话要跟你说。”

对方的神情看起来格外认真。

“如果是道歉的话，石田同学不是早就已经说过了吗？”

“抱歉，我是真心想让你原谅我的。”

“算了，石田君，不要说了，都已经过去了。”

“等一下——”

“樱同学，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夏木惠子望见神情有些恍惚的樱桃子，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问她。

“啊，我没事，是轮到我们训练了嘛。”樱桃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体育服松松垮垮的挂在她身上，她微微扬起头，伸展手臂做热身运动，锁骨的线条很好看，就像是骨头上薄薄的覆了一层皮，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收拢，舒展。

夏木惠子亲昵的挽着她，两个人一起去接力赛的起点处集合，大野健一和杉山聪似乎正在讨论什么，大野健一手里还拿着计时器，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伸出手，轻轻的拨了一下额前零碎的头发，似乎是想要擦汗，从侧面看，他睫毛很长，下颚的曲线没有成年人的那种硬朗，却也不柔软，就恰到好处的停留在一个精雕细琢的曲线上。

“大野同学。”夏木惠子喊了一声，大野健一和杉山聪一起回过头来，樱桃子也向他们挥了挥手，露出些许笑容。

“樱，这次你报了接力是吗？”杉山询问道，樱桃子听了，点了点头，问“怎么了。”

“这次你可不要因为摔倒拖我们后腿了。”

想起一些痛苦回忆的樱桃子，有些苦恼的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我尽量吧。”

“加油哦，樱。”大野健一低着头，微笑着对她说。

大野健一和樱桃子是男女混合接力的第三，第四棒，两个人就并肩走在操场的最外侧，向终点线走去，奔跑的人旋起一阵风，撩过他们的发尾。

两个人的影子挨的很近。

如果再靠近一寸，似乎手臂就会贴在一起。

“大野，你是不是长高了好多。”

“嗯，是吗？”

樱桃子踮了踮脚，却发现自己只超过对方肩膀一点点。

她伸出手，随意的比划了一下两个人的差距，似乎有些惊讶。

“你真的长高好多，明明新年的时候我们差的还没有这么大。”

“我都没要注意，倒是小丸子，你是不是变矮了。”

“什么啊，我也有长高好嘛——不过，我是真的很矮吗？”

大野健一低下头，勾着唇笑着，或者是这才发现原来樱桃子看起来——很小一只，手腕很细，脖颈也很细，脸也很小，正眨着眼睛看着他，他不明白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只是觉得心开始变得柔软，像是吃冰时因为燥热的空气融化的雪糕，黏糊糊的，带着甜味，连空气都变成粘剂，把一切都搅拌在一起。

他压了压头上的帽檐“没有，其实还好了。”

樱桃子把接力棒送出去之后便泄了一口气，小腿的紧绷着，有种若隐若现的酸痛感，身体正在被地心引力狠狠的向下拉扯，呼吸急促，有些站不稳，双颊渐渐透露着粉色，细密的汗珠在额头密布着。

喉咙像是被撕碎了一般，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吞咽口水的时候很痛，她缓缓的走了几步，感觉掌心有种虚浮的不真实感，犹如立于刀尖，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开始飘远了些，人鱼在变成人类的时候，走路会多疼啊。

“小樱，你跑的好快哦。”夏木惠子露出灿烂的笑容，轻轻的搂了她一些，樱桃子被她激烈燃烧着的情绪感染了，先是腼腆的笑了笑，语气里洋溢着些许欢喜“真的吗？”

“当然了，感觉这次我们班胜券在握啦——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看见樱桃子皱着眉头，捂着自己的肚子，神情有些不自然，她抿着唇，嗓音有些沙哑，带着鼻音“我想去趟厕所。”

“你可以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嗯，好呀。”

大野健一坐在石阶下乘凉，斑驳的阳光透过树缝温柔的洒在他身上，他旁边坐着周围是几个班里的男生，他取下帽子，给自己扇风，想要把跑步时的燥热挥散，不过，他瞥见班级里的男生正在盯着跑步的女孩看，不仅如此，青春期的男生还满脑子的垃圾废料，像是非要混杂着女人的身材勾勒的柔软弧度，偶尔漂泊在空气若隐若现沁人心脾的香味，娇弱的，露出来的一截白皙的皮肤，以及拖成长音的娇弱嗓音。

他下意识的在操场上找樱桃子的身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目光已经飘向远处。

“我就说长谷川身材很好吧，我觉得她是班里最好的了。”

“嗯，眼光不错嘛，不过，我更喜欢城崎那款的，还有隔壁班樱田。”

“樱田是长得很好看，但她那种人一定早就有男朋友了，根本没戏啊。”

“不过我更喜欢娇小款的，比如说——你们看樱，她的腿可真的又白又细啊。”

那位男生说完这句话，旁边的男生用手肘戳了一下他，似乎是想提醒他什么，他回头，看见大野健一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坐在他旁边的男生调侃道“大野，你觉得呢。”

“什么。”

“你刚才不是和樱走在一起嘛——话说，你们是在交往吗？”

“拜托，佐野，大野怎么会看得上樱。”

“什么啊，田中，你不是因为喜欢樱故意这么说的吧。”

大野健一脸上的表情冷淡又疏离，毫无感情可言，他的眼睛深邃，直勾勾的望向他们，他声音带着运动之后的沙哑与低沉“我就算和樱交往，也跟你们没有关系吧。”

“但是如果你们再说这种废话，我可就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