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相识20

房间内，姜沅芷正看着墙上裱起来的画出神，思绪不由得回想起了前几日下午皇帝来流云殿的事情。

姜国皇帝朕刚刚看见南岳王拿着一件大氅出了这里，可是沅芷送给他的？

姜沅芷（兀自镇定）是，儿臣是想谢谢上次南岳王替儿臣解围的事情。

姜国皇帝原来如此，那这画是？

姜沅芷是儿臣自己闲来无事画的。

姜国皇帝沅芷竟会作画？

姜沅芷（垂眸）闲暇时学学罢了。

回忆戛然而止，虽然皇帝后来放过了这个话题，也没再纠结她会不会画画的事情，可这件事却让姜沅芷莫名地心慌了起来。

在面对皇帝时，也就是她的父皇，她竟会下意识地排斥他的看望，还有接触，尽管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一个想要尽力弥补孩子的父亲，可她还是接受无能。

想起最后皇帝临走时看自己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姜沅芷便忍不住毛骨悚然起来，所以最后她才将这副画特意挂在了自己的闺房，只她一人欣赏便可。

暗自出神间，林姑姑嘴角带笑地拿着一张纸条走了进来，姜沅芷疑惑接过，可在看清字迹时眉眼瞬间染上了喜悦。

怀澈明日东门巳时，宫外再叙。

姜沅芷（欣喜）姑姑，怀澈他约我明日出宫去！

林姑姑当真？可是宫中守卫森严，公主如何出去呢？

姜沅芷信中让我去东门，想必他定然是有办法的。

怀澈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到了约定时间，姜沅芷便迫不及待早早来到了东门，可见到的人却是身着医官服的太医。

经他解释，原来就是怀澈派他来接姜沅芷的，今日太医院需有人外出为皇族中人按例把脉，而姜沅芷恰巧可以扮作医女随太医出宫问诊。

一路上都畅通无阻地出了皇城，而太医也很尽职尽责地将她送到了南岳王府，当然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第一次来到南岳王府，姜沅芷的心便止不住的跳，想到这里便是怀澈生活的地方，而以后自己也有可能住在这里，俏生生的脸上便浮现出两朵红云。

而一开始在大厅端坐着的怀澈也是一见到太医身后的女子便站起身走了过去，话虽是对着太医说的，眼神却止不住地朝着少女身上瞟。

怀澈劳烦古太医了。

待送走了人后，怀澈的目光终于可以正大光明了，即使少女一身普通的医女服饰，可她身上温柔娴静的气质却如水波般温和，不自觉便流进了自己的心间。

怀澈几日未见，你过得可还好。

姜沅芷甚好，你呢？

怀澈前几日都还好，可今日心却乱了些。

听闻此言，一旁的星棋努力绷住嘴巴，可眼中的笑意却还是出卖了自己，不怪自己憋不住，实在是王爷这番表达相思的样子太搞笑了。

姜沅芷自然也是听了出来，余光也瞥到了星棋努力憋笑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垂眸掩饰羞怯。

怀澈星棋说，今日街市上有焰火，要去看看吗？

星棋？？？（我什么时候说过？）

姜沅芷（点头）好…

天色渐暗，夜晚时的街市灯火通明，摆摊的小贩们皆将各类物什摆上，五颜六色的东西看得姜沅芷目不暇接，虽然在话本里她能够想象出百姓生活以及风土人情，可实际看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何况，姜沅芷微侧头，目光正好与怀澈温柔的视线相撞，对视一眼，她又极快撇开，面纱下的嘴角却忍不住地翘起。

身后跟着的星棋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怜他一个王爷的贴身侍卫，如今竟沦落到当小厮的下场了，无奈地看了看两只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心里只好默默祈祷这安乐公主别再按捺不住好奇心，让王爷再买东西了。

许是后面姜沅芷真的良心发现了，竟然没有再东看西看，而是走到一座道观前，好奇地指着前方香火气息浓重的地方。

姜沅芷为何到了晚上，此处还有许多人？

怀澈今日有焰火，出行的人很多，想必也是顺道来祈福的，听说这里很灵，要进去看看吗？

姜沅芷好啊！

两人前脚刚走，憋屈的星棋刚准备跟上，却被王爷告知说只用等在外面，这可把他高兴坏了，提着这么多东西，要是进去还得人挤人，可不得憋屈死他嘛！

姜沅芷排着队，很快就轮到了她，她转头看了看相伴在侧的怀澈，后者摇了摇头，示意让她祈福便可。

双膝跪倒在柔软的垫子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完福刚站起身的姜沅芷就听到了一个沧桑年迈的声音，和蔼中不失礼貌。

路人乙施主要不要求一只签？

姜沅芷求签？

路人乙是，若施主不愿，贫道也不强求。

姜沅芷对上老道士讳莫如深的目光，心中猛地咯噔一声，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似是看透了自己，不，准确来说是看透了自己的人生。

鬼使神差的，姜沅芷将目光望向了身后大门处的怀澈，老道士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男子身材伟岸，气宇轩昂，一看便是龙凤之姿，可老道士却只是轻微地摇了摇头，自然，这一幕也被姜沅芷尽收眼底。

姜沅芷师父为何揺头？

路人乙施主要求一支签吗？

老道士不答反问，姜沅芷的心莫名地慌乱了起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接过了老道士手里的签筒。

双膝重新跪下，姜沅芷努力平息心下的慌张，闭上眼睛重新一番祈祷后才睁眼，手上施加力道，签筒中掉落一支竹签。

老道士弯腰捡起，姜沅芷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签，只见老道士蹙眉看了片刻，随后将签收回了宽大的袖子中，眼神凝重地看着姜沅芷。

路人乙衰木逢春少，孤舟遇大风，动身无所托，百事不亨。

姜沅芷（震惊）师父说的这是我吗？

路人乙（反问）施主觉得贫道说的是谁呢？

姜沅芷没有回答，心绪不宁地走到了怀澈身边，身后原本想要追上来讨要签钱的道童却被老道士拦住了。

路人乙此签不收钱，莫要再追了。

怀澈明显感觉到了姜沅芷的异样，可纵然自己万般追问，她也只是摇了摇头，这让一向冷静自持的怀澈有些不安起来。

怀澈可是那道士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我这就去找他！

姜沅芷（拦住）没有！只是在我刚刚求姻缘签的时候，师父告诉我在此事上有些坎坷罢了。

怀澈（放下心来）原来如此，阿芷可是担心我会见异思迁？

姜沅芷（愣住）……

姜沅芷（故意）常人尚有三妻四妾，何况王爷您呢？在这帝京之中，不知王爷您是多少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呢。

听到这酸不溜丢的语气，怀澈的心情颇为愉悦，就连声音中也满是笑意，但是任谁都能听出这话语中的认真。

怀澈可弱水三千，我只想取一瓢饮。

动听悦耳的男声传进了姜沅芷的耳中，她转过身看着灯光下男子俊逸如玉的脸庞，更难以忽视地是他目光中的深情，耀眼又迷人。

姜沅芷所以，王爷这是这是在向我表明心意？

怀澈不，是承诺，是此生只会有你一人的承诺。

话音落，远处的江边炸开一束束火树银花，照亮了整个帝京的繁华，也照亮了两颗在孤寂中慢慢走到一起的心。

怀澈笑眼温柔地看着少女，在她愣怔的目光中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簪，是上好的和氏玉，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簪头一朵白玉兰悄然绽放，雪亮剔透，端的是飘雅出尘。

怀澈玉簪一柄，定情，从此，三千发丝为我独绾，可好？

姜沅芷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怀澈轻柔一笑，在漫天的焰火下将少女搂入怀中，身后的星棋见状面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安乐公主不知道，可他最是清楚，那精致小巧的玉簪，可是王爷拿一支又一支木簪练手才雕刻成功的，废了他家王爷不少精力和心思呢。

姜沅芷轻轻呼吸着男子身上干净清新的气息，脸也深深埋在了怀澈的胸膛里，这温柔的怀抱让她贪恋，足以让她感到安心。

也许，那个道士说的不一定准确，眼前人乃是自己心悦之人，亦是自己可托身之人，她愿意，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此情此景下，众人都在为看到焰火感到欣喜，在怀澈和姜沅芷身后的远处，一个通身黑衣的男子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七拐八拐间，竟是直接到了皇宫的太极宫。

身坐高处的黄袍男人听着下面人没说一句，脸便要黑一寸，直至最后整个人周身散发出冰冷气息，幽深的黑眸中积聚着无尽风暴，看一眼便让人心神俱颤。

姜国皇帝安乐她，终究是逾矩了…

互通心意之后，姜沅芷每日最大的乐事便是等在怀澈下朝的必经之路上，然后二人或在御花园，或在流云殿相会，有时怀澈也会趁着夜色悄悄来看她，只不过二人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逾矩之事。

就连怀澈，每日也都是春风拂面，就连平时对他颇为畏惧的官员见他变得如此亲和，也忍不住上前与他攀谈一二。

冬季渐至，整个帝京都披上了一层雪白纱衣，银装素裹，姜沅芷给怀澈做的那件大氅也派上了用场，当少女见到男子穿着自己做的衣服站在流云殿门口时，心中是说不出的幸福，甜滋滋的，就像掉进了蜜糖罐里一般。

怀澈就那样挺直地站在那里，如同在漫天大雪中屹立不倒的松柏，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而男子此刻正满面笑容地望着自己。

姜沅芷一看到怀澈，便不顾身后撑伞的林姑姑，提着厚重的裙摆便撒开丫子跑向了男子，独留身后的林姑姑便跑便焦急地叫着姜沅芷。

脚下的积雪深而厚，踩下去嘎吱嘎吱的，听起来莫名让人心情愉悦，可最能让人感到愉悦的，莫过于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短短一段距离，姜沅芷行走的异常艰难，脚下一个不稳，眼看脸蛋就要和积雪来一个亲密接触，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冰冷没有出现，反而脸庞倒是投入了一个暖烘烘的胸膛，就连腰间也被人紧紧搂住，姜沅芷懵懵地抬起头，就撞进了怀澈满是宠溺的笑眼。

怀澈小丫头，让你跑这么急，差点摔了吧？

姜沅芷没有说话，而是探出脑袋望了望怀澈的身后，果然，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有一双男子脚印，所以，他是飞过来的？

姜沅芷（兴奋）你会轻功？

怀澈（哭笑不得）不然你以为晚上我是如何来到你的院子的？

姜沅芷我以为你翻墙进来的呢。

怀澈（轻笑）说你聪明吧，在有些小事上却又爱犯蠢，说你愚笨吧，偏生脑子又颇为灵活。

姜沅芷你才笨呢！

怀澈鞋袜都湿了，先进去如何？

姜沅芷大人不记小人过，进去就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