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芷就这样被怀澈拉着一路前行,她的视线一直胶着在自己的手腕上,十五年以来,她还从未与其他的男子有过这样近的距离,心脏一时竟砰砰直跳了起来。
等到脚步停下,姜沅芷才抬头看向面前的映雪阁,他竟然将自己送了回来,并且从袖中掏出一个牛皮纸包。
怀澈这是我在宫外买的糖蒸栗粉糕,还没来得及吃,送给你。
姜沅芷我,可以吃吗?
怀澈(笑)当然可以。
姜沅芷小心翼翼地接过,目光触及男子明晃晃的笑意,立刻垂眸掩饰羞怯,沉默片刻,她还是壮着胆子问出了那个问题。
姜沅芷王爷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声,宫中人人对我敬而远之,可你我今日不过第一次见面,为何对我区别以待?
怀澈(笑)可能因为你比较特别吧。
姜沅芷(直白)相貌特别,亦或是其他?
怀澈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是多的很,放心吧,我对你别无所图。
姜沅芷(放心)无论怎样,今日的事,安乐在此谢过王爷。
姜沅芷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不等男子再出声便抬步准备回去,却在即将进门时听到了男子清朗动听的声音。
怀澈你叫什么名字?
姜沅芷(微愣)姜沅芷…
怀澈(笑)沅有芷兮澧有兰,她倒是为你取了个好名字…
只可惜怀澈后来说的一句话却被厚重的红漆木门阻隔在外,姜沅芷也未能听到,不然她定然会问一问他口中的“她”是谁。
回到映雪阁,林姑姑早已做好饭菜站在门口等待着姜沅芷,等见到熟悉的身影,她面上的担忧并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担忧地迎上去急忙问着少女。
林姑姑公主今日可有被他们欺负?
姜沅芷姑姑放心,今日有贵人相助,我好着呢。
林姑姑贵人?什么贵人?
姜沅芷(犹豫)南岳王怀澈…
林姑姑公主与他非亲非故,为何他会助你?
姜沅芷可能是因为,看我可怜吧。
见林姑姑还要再问,姜沅芷便撒着娇说自己饿了,林姑姑这才罢休,赶忙拉着她先进屋去用膳了。
夜晚,姜沅芷包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被自己摆放整齐的糕点,看着看着,她的脑海中就忍不住浮现出下午在御花园里的一幕,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姜沅芷(轻拍脸颊)姜沅芷你在想什么呢?他可是南岳王,怎么会喜欢你呢?况且你当时还化了那么丑的妆,他就更不可能看上你了!
一顿思想做下来,姜沅芷那颗悸动的心才缓缓平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到怀澈便感觉很熟悉,自己下意识地就想相信他,忍不住想靠近他,最后,她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为他对自己温和的态度。
与此同时,南岳王府内,怀澈目光深远地看着墙上的一幅画,画中的女子容色姝丽,一颦一笑皆是绝色,与扮丑前的姜沅芷有七分相似,可是见过姜沅芷的人便知道,她比画中的女子更为精致绝伦。
怀澈想到今日下午见到的少女,眸光顿时变得温和起来,面上一片欣慰。
怀澈林姐姐,今日我见过了你的女儿,她很聪明,知道掩饰自己的容貌,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保护她的。
第二天起床时,姜沅芷就看到了被自己放在枕头旁的糕点,想到昨夜自己竟将这东西看到二更,心里是止不住的无奈。
隔夜的糕点,按理来说是吃不得的,可是她又不是其他宫里那些身娇肉贵的公主,她生下来便注定是被抛弃的,这糕点对自己而言,既是稀奇的,又是可遇不可求,思考片刻,她伸手拿起放在笔尖闻了闻察觉没有一样后,才缓缓放入口中。
栗粉糕入口即化,绵软甜腻,清新的味道在口中绽放开来,是会让人心情愉悦的甜食。
正准备再尝一块,门外就传来了林姑姑催促的声音,她是来叫姜沅芷用早膳的,快速将牛皮纸包起来,姜沅芷赶紧起床开始梳洗。
看着桌上朴素的两碗粥和一碟青菜后,姜沅芷的眼中毫无埋怨,反而笑容满面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姜沅芷姑姑今早摘的菜吗?看着甚是新鲜。
林姑姑是啊,早起摘的,再过两日,后院的菊花开了,到时奴摘下来晒干给公主煮菊花茶如何?
姜沅芷好啊!辛苦姑姑了!
看着林姑姑满脸慈爱,姜沅芷从怀中拿出怀澈送给自己的栗粉糕递给了林姑姑,语气中带着几分天真。
姜沅芷姑姑也尝尝这栗粉糕,是昨日我在别桌上偷偷拿的。
林姑姑(惊讶)公主没被发现吧?
姜沅芷放心吧,没有发现,我动作很快的。
林姑姑(推回)奴不吃,公主吃就好。
姜沅芷姑姑尝些吧,刚刚我尝过了,很好吃的。
林姑姑(拿了一块)那奴就却之不恭了。
见林姑姑终于吃了一块,姜沅芷撑着下巴眉开眼笑地看着她,听到她连连称赞后,自己也忍不住开心起来。
姜沅芷是不是很好吃?
林姑姑甜而不腻,确实美味,剩下的公主拿回去吃吧,奴尝尝鲜便好。
姜沅芷那可不行,姑姑也喜甜食,你我二人平分了它便是。
在姜沅芷的强烈要求下,林姑姑只能宠溺笑着收下了,早膳用完后,林姑姑还要打理后面的菜园,姜沅芷便也跟着帮忙。
秋日的阳光还是很毒辣的,幸好头顶有草棚遮阴,这才免去了许多暑气,少女的衣着简单,左手提着一只小木桶,右手用木瓢舀着水给菜浇水。
等做完这些工作后,姜沅芷的小脸已经被热得通红,林姑姑见状直呼心疼,忙推着她进屋歇息看书。
姜沅芷推拒不过,只好听从林姑姑的吩咐,路过前院时,却听到大门处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平日里她们二人深居简出,除了每月来送米面的太监便再无其他人,可今日也不是送米面的日子,那会是谁呢?
怀揣着疑惑,姜沅芷小心地扒开了一条门缝观察外面,门外却空无一人,视线下移,只有一个简雅的包裹。
见四下无人,姜沅芷还是打开了门,拿起包裹查看时里面却掉出来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刚劲有力,一看便是出自男子之手。
怀澈昨日无意冒犯,特呈此聊表歉意。
冒犯?姜沅芷稍微一想便明了了,想必是昨日他拉着自己从御花园一路回到映雪阁的事情吧。
思考片刻,这南岳王无缘无故对自己这么好,属实让人生疑,可姜沅芷自问除了容貌,便再无长物,总不可能这怀澈俗人一枚,只是贪图自己的容色不成?
思及此,姜沅芷觉得还是两不相欠的好,他为自己解围,自己原谅他的冒犯,这样便是两人最好的距离。
将手中沉甸甸的包裹放回了地上,姜沅芷起身走进映雪阁,大门重新被合上,宫墙的拐角处却走出了两名男子。
星棋(呈上包裹)王爷,这…
怀澈想办法送进去。
星棋(无奈却只能领命)是…
夜里,姜沅芷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医书,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外面是贼还是什么别的东西,这个时辰林姑姑早已入睡,姜沅芷决定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
给自己壮胆后,姜沅芷拿起一旁的木棍放轻脚步走到门口,一鼓作气打开门,一棍子挥出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踏出门时,脚下却正好才到一个柔软的物什,低头瞧去,接着微弱的烛光姜沅芷看清了它,正是白日里放在宫门外的那个包裹。
心下了然,姜沅芷无奈叹口气,只好将包裹拿回了房间,拆开来看,里面是一些布料和银两,还有,正热乎着的糖蒸栗粉糕。
看到熟悉的包装,姜沅芷忍不住回想起昨日下午怀澈送自己栗粉糕时的场面,昨日是凉的,可今日的,却是热的。
鬼使神差的,姜沅芷伸手拿起一块送进了口中,还是和清晨一样的味道,可眼前这份,却比先前的好吃太多。
姜沅芷(眼神复杂)怀澈,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姜沅芷总会三天两头地收到来自怀澈的“道歉礼物”,可恨每次那人都来去无影踪,害得她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有时面对林姑姑对房间多出来的东西的询问,姜沅芷也只好找各种借口搪塞她。
不过怀澈此举也在渐渐大消姜沅芷的怀疑,自己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住的地方更是寒酸破败,名利双收的南岳王又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
久而久之,姜沅芷便也卸下了心墙,作为回礼,她用怀澈给的那些银两托人从外面买了些布料,想着在冬季来临前给他做一件大氅。
也就是在姜沅芷挑灯制衣的这一夜,怀澈罕见地出现在了她的房内,而且还是在她回房时,亲眼看到怀澈手中拿着才刚开始缝制的布料。
怀澈这是给我的?
姜沅芷嗯…
怀澈回礼?
姜沅芷嗯…
怀澈不用给我量量吗?
姜沅芷不用,我看的很准的。
触及到怀澈讳莫如深的目光,姜沅芷猛地回过神来,摆着手急切解释道。
姜沅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做大氅不必特意量,看身长便足够了。
怀澈(笑出声)原来如此。
听见怀澈的话,姜沅芷如释重负,可紧接着房内的沉默却让她手足无措了起来,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时,怀澈好听的声音响起。
怀澈小丫头,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今晚为何来你这里吗?
姜沅芷(揺头)为何?
怀澈我是来问你一件事的,你想走出这映雪阁吗?
平地一声惊雷,姜沅芷被男子平静无波的话震惊到了,可很快她又冷静下来,堂堂南岳王,深受当今皇上信任的南岳王,要救一个公主又有何难?
怀澈仍旧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着少女的回答,本以为她会高兴地应承下来,可没想到她却只是摇了摇头,随后浅笑着看向他。
姜沅芷我不想。
怀澈为何?我既可允诺你,自然有护你周全的本事,若你担心我是想从你身上…
姜沅芷不是,不是王爷想的那般,我不想出这映雪阁,是我自身的原因罢了。
姜沅芷这里很好,也很安静,就我和林姑姑二人,便是最好。出了这门便是尔虞我诈,我不想让自己置身火海之中。
怀澈可我说过我会护你。
姜沅芷既是护我,那沅芷斗胆,请问王爷为何护我?又是以何种身份护我?
怀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