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圣

褚嬴真心拜道“多谢！”

褚嬴现在回过头来仔细的考量了一下杨玄保这个人，他也不过是凡俗中市侩的那一个。

其实远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对付，或者说其实也提不上要去对付，只要利益没有冲突，他也算是个不错的棋手，一个不错的棋手心里又怎么会不残留一点作为棋手的尊严和期望呢？

寺院里的时光端坐在书案前，那本棋手语录已经被他看了一大半，那个人也确实在次出现在了时光的眼前，流转前年，字里行间。

时光呆呆的也不知道是在和懒师傅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去找了杨玄保？是杨玄保亲自带他去见的陛下？”

棋手语录里的棋手有许多，在无数的棋手中让他找到介绍褚嬴的篇章确实不容易。

“他怎么会去找了杨玄保，难道不是那家伙陷害的他吗？他们见面到底说了什么？杨玄保怎么会就同意了呢？”

时光不解的望向睡在地面上的懒师傅，懒师傅睡在地上平静道“不知道，目前只有这些资料，历史久远，无从考察！”

懒师傅顺势翻了个身，眼睛都未曾睁开过，便又是一层层的呼噜声。

褚嬴准备好便随杨玄保再次进了宫门，看在看到熟悉的红墙白瓦他感觉久远的熟悉，别人看似几个月的时光，他褚嬴却过了前年之久，他还记得太阳穿过宫墙打在他身上的气息，那么温暖。

记忆里长长的楼阁，低首有序的宫人，他都记忆犹新，直到再次来到经常与陛下对弈的棋室。

帘子那头是那位亲自罢黜自己的君王。

“臣杨玄保叩见陛下！”

杨玄保恭敬叩首，一边的褚嬴也跟着跪了下去“罪臣褚嬴叩见陛下！”

隔着帘子也可以感受到那头君王浅浅的一震。

“褚嬴，你来啦！”

南梁帝端着茶水往嘴里送，一代君主，尊贵非凡，气度不凡。褚嬴是个天下的棋手，同样也是个傲慢无比的棋手，南梁帝想起过往与此人的对弈，真的是惨不忍睹。如此无礼的棋手，他身为一个帝王 必须要给他一个严厉的惩罚。诬陷他挪子，是有意磋磨他的。而今他能再次站在他的面前，也是他默许的，否则杨玄保没那个胆子将罪臣带进宫来的。

“陛下！”

“听说，你要见朕？所为何事啊？”

南梁帝爱棋如痴如醉，在他眼里棋手还是很值得尊敬的，他以为褚嬴此刻见自己乃是来向他求饶的。

“是……罪臣褚嬴恳请陛下，不要抹去自己的棋和……名字！”

南梁棋手众多，高手如云，可能达到褚嬴这个境界的却是屈指可数。凭他是当世第一棋手也无任何夸耀。

南梁帝心中很清楚，若他能改改那个臭毛病，他还是很愿意给他一点机会的。

“你这是知道自己的错漏了？”

“褚嬴知罪，但褚嬴并不后悔！”

“大胆！”

南梁帝将茶盏扔在地上，茶水四溅，帝王的威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他是一个帝王，帝王怎么会输？就算是下棋，怎么可以从未赢过？他褚嬴一个小小的棋手将帝王之威放在何地？

褚嬴的将头低了又低，杨玄保已经在心底一万个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带这个祸害进宫，要是连累到自己可怎么好！

“陛下！臣有话说！”

褚嬴已经誓死如归，今日过后，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命活不，但为了千年之后的时光，为了让他知道自己真实存在过，他必须这么做。

“哦？你有什么话说？”

“请陛下屏退众人！”

褚嬴狠狠的磕了一个头，那做派极其恭敬，这才是面对君王绝对臣服的姿态。

南梁帝想了想，还是挥手让众人离开，只留下他和褚嬴。

“人都走了，你有什么话说？”

“陛下，褚嬴是一个棋手，平生除了下棋，身无长物，在褚嬴心里，下棋重过自己的性命，褚嬴认为作为一个棋手 全力以赴，是对对手最大的尊敬，陛下是天底下，褚嬴最该尊敬之人！”

“这么说，还是朕错怪你了？”

南梁帝的语气都带着嫌弃和震怒，他身为一个皇帝，难道还有向一个臣子认错不成？

“陛下切勿动怒，褚嬴并非是这个意思！”

褚嬴继续道“陛下，褚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手，对于世间圆滑世故的事并未在意很多，罪臣曾想，扬己之长便是最好！如今看来是褚嬴不适合留着陛下身边。”

“可是陛下，对于下棋，罪臣有自己的期望，我只希望能好好下每一盘棋，不辜负自己在这世间走上一遭罢了！”

南梁帝看的出褚嬴的真诚，这是发自肺腑的话，他还是不喜欢这个人的骄傲，或者是傲慢。

这种人太过纯粹，也太过熠熠生辉。他不禁又有点感兴趣褚嬴的过去，这样一个棋痴，在没入进宫前，该是得罪过多少人呢？作为一个爱棋之人，南梁帝不是没有骐骥过一个单纯棋痴该有的境界，方寸间 他是棋手，天下间，他也是君王啊！

“哦，我倒是想知道，你既然如此清高，为何还来宫里见朕啊？既然无欲无求，为何还想着千古留名？”

南梁帝还是不信，他不信天下间真的有什么脱俗的人，再脱俗的人，面对世间纷扰，总有一样是要动心的。如此想来，他是该鄙夷褚嬴才对，他比那些将贪婪表现在脸上的人更无耻。

“因为我想让那人看到我的棋，不止是他，后世的人需要前人铺路，需要交流，我们的棋穿越千年，总会到达应该应该去的地方！”

褚嬴回忆这一千年的时光，小白龙，时光，还有千千万万个充满希望的棋手，他们背负梦想，这样一个围棋的世界，褚嬴也想存活其中。

“为后人铺路？和后人交流？褚嬴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啊！你是觉得自己当真是天下第一了吗？你以为自己是谁？没了你的棋，还有别人的棋，交流也可以是别人交流，凭什么就是你？”

“围棋这条路确实不止我一个人在走，是有千千万万个人一起走，褚嬴只是不想消失，想和他们一起走，陛下，曾经我以为下棋便是一个人的事，天地苍穹，一个顶尖的棋手就应该是孤独的，可是如今我才发现，一个顶尖的棋手应该下出有感情的围棋，我知道有人会期待我的棋，他在等我！”

时光在等他，时光在千年之后！

有感情的围棋？南梁帝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也不明白什么叫有感情的围棋，怎么做才算是有感情，围棋最重要的不是输赢嘛？

看着褚嬴骐骥的样子，他觉得褚嬴说的境界应该是存在的吧！这个人棋力一向非凡。

“也罢，这样吧！如今见你，也是不易，对弈一局如何？赢了我便准你的要求！”

南梁帝豁然长笑，褚嬴道“多谢陛下！”

时光将整本书翻完，有点震惊。

“褚嬴见到了陛下，还和陛下下了盘棋？”

再次对弈，面对陛下，褚嬴还是不留余力，一如当初。

这次陛下并未生气，摸出两子认输，这一回他倒是真的高兴了，原来这世上真有不要命的傻瓜，爱棋如命的棋痴。

“好吧，朕会遵守自己的诺言的，不过宫里怕是不会再有你的位置了！你可后悔？”

“多谢陛下，褚嬴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