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冰，五

不忘贰

　　第二日，昭君又去了小春园。

　　昭君也不知为何，像是成习惯一般，一天不听戏曲不舒服。准的来说，是不听甄姬唱戏，她就不舒服。

　　她这次来只是打算看戏罢了，没想到甄姬竟派贴身侍女请她留下用膳。

　　昭君叹口气，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

　　走过一个又一个拱门，终是在亭子前停了下来。

　　甄姬卸去了妆粉，只抹了淡淡胭脂，涂了红唇，着一身梅红长裙，头发也不似台前全番盘起，落下两鬓青丝散在肩上。

　　桌上布好了精致的佳肴，美人却慵懒地靠着栏杆，看着湖边延枝进亭里的桃花，没看见来人。

　　“这桃花竟如此得你青睐，对桌上的美味不闻不顾？”

　　甄姬闻言，转身一瞧。她又换了一身旗袍，前天是青绿，昨天是月白，今天竟是与自己一样的梅红。

　　“王小姐，请坐。”

　　“别叫我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叫我昭君就好。”昭君灿然一笑，一点也不分生地贴着美人坐下了。心里暗想，果然是受神仙庇佑，这仙气真是滋润。

　　“啊…好。”甄姬没想到王小姐这般热情，默默地挪了挪，隔着半个人。

　　“不知是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呢？”甄姬一远离，享受着仙气滋润的梅花妖就不高兴了，又贴上去。

　　“甄…甄宓今年满十八，应当是…妹妹。”见昭君又贴上来，甚至更近，近得那幽冷的香气都变热起来。

　　“那当真是妹妹，妹妹请我来是——”

　　“姐…姐姐…莫再靠近了……”

　　昭君这才发觉，这一躲一追间，竟将美人逼近柱子，就差将人搂在怀里了。看着甄姬红彤彤的耳垂，亲下去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冒出来。

　　“咳咳…抱歉，先用膳吧，你才唱完戏，肯定饿了。”

　　昭君性子活泼外向，更是想给甄姬一种姐姐的形象，主动给她夹菜盛汤。甄姬本想拒绝，看到昭君桃花眼笑得明媚，便不忍心了。

　　“王……昭君姐姐，白先生同我说了，虽然这古琴我弹得不算好，这两天可否请姐姐……”

　　“什么？什么古琴？”

　　“就…白先生说让你我在韩将军面前合奏一曲，难道白先生没告知你吗？”

　　昭君这才知道，这个套路竟是个连环套。不仅套了她，还套了甄姬。

　　见昭君神情不对，柳眉不禁又皱起，以为是白先生没经过昭君同意，擅作主张；以为是笛艺精湛的昭君，不喜与旁人合奏……

　　“今天我也没带笛子，正巧这两天你也不唱戏，我明天再来。”

　　“好。”甄姬见她起身，也跟着站起来，准备送客。

　　“你别动。”昭君并没有如她想的那样离开，反而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去。

　　昭君半蹲着身子，修长的指尖挑起发丝间的桃花瓣，默默地在她身上施一个避尘术。心里暗骂一句：还想与我抢人，我让你连人都不碰到，想都别想！

　　甄姬一低头便是饱满芳香的柔软，当下又红了耳垂，稍稍转头，入眼的便是她撑在坐凳上，露出来光滑洁白的腿。

　　甄姬脑海中闪过旖旎的画面，虽短短一瞬，也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好了，我也该走了，明儿见，嗯……叫你阿宓可好？”

　　“啊？”甄姬抬起头，昭君精致的容颜近在咫尺，容不得她拒绝，“好……”

　　“那明儿见，阿宓。”

　　目送昭君离去，紧张又喜悦的心久久没平静下来。

　　好久，都没有人这样叫她了。

　　她出生在京城，但父母是戏园子的仆人，园主见她长得清秀才让她学唱戏曲。父母是老来得子，身体不好，没能逃离那场大火。之后，她便跟着师傅四处奔波，唱戏卖艺讨生活，直到被一家戏班子收留才得安稳。

　　她十五岁时，被园主安排了婚事，她甚至以***，园主都执意要将她嫁给一个年近五十的商人。好在，一位贵人解救了她，那位贵人她只见过一次，她带着面纱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只记得她身上幽冷的暗香。

　　甄姬到处打听那贵人的消息，却还是一无所知，只记得园主说过她是沽口人。她为了去沽口，更加卖力的练功演戏，终是得了机会来到沽口。

　　许是缘分，她一下就注意到，那日在台下坐地端正优雅的女子，隐约间她竟闻到了那冷香。可当幕布再次揭开时，她已经走了。

　　让她惊喜的是，她的每场戏那女子几乎都来，她更加确定记忆中难忘的冷香，就是来自于她。若不是白先生说她要与自己合奏一曲，她定是不会去什么宴席表演的。

　　只是没想到，昭君与自己印象中的冷美人不同，反而开朗大方。虽然好像太过热情，但那一句温柔的‘阿宓’，她便心跳迅猛，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