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意茫茫（二）

腾蛇推门而入的时候，便见星落一人坐在窗边，窗户半开，冷风吹入，让本就面色如纸的她更为惨白虚弱。房中被烛火环绕，平添不少暖意，脚边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她的面容却还是苍白如雪，没有半分绯红。

腾蛇“星星……”

星落听见声响回了神，眸色温和，坐直了身子，慢慢道。

星落“腾蛇，你来了。”

腾蛇见她面色不佳，担忧起来，问道。

腾蛇“你还好吧？”

星落眸色轻轻散开，声音好像也微微虚下来，含糊应了一声。

她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腾蛇却好似窥破了她的苦，轻轻唤她一声，她应声望来，一双瞳眸清澈见底，像是什么都没藏。

于是腾蛇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但半夜再来一看，腾蛇发现她并未在房间里，而是坐到了房门前清冷的石阶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浓密乌黑的发丝在身后如瀑而落，随风飘摇，素白色的裙摆平铺于地，细碎的雪落满了她发顶，一身的轻薄脆弱，恍然间就要从世上消散。

腾蛇的心，倏地一紧。

好像本能地想到了什么，却又犹疑着迟迟不敢确认。

寒冬时节，落雪簌簌，她抬头凝着从空中飘落的雪花，明明没有回头，却知道他在身后。

星落“腾蛇。”

声音哽咽，好似哭腔，腾蛇走近，才发现她原来在哭。

大名鼎鼎的腾蛇神君从不屑于安慰别人，可如今却切身体会到了，何为痛彻心扉，这种痛，让他也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是作为灵兽，对主人的感应。

星落“腾蛇，我想最后见司凤一面……”

她忽然开了口，声音又软又轻，飘散在风里，若不是离得近，腾蛇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其实在她昏睡时，从骨血处、从心脏处、从灵魂深处的一阵一阵的疼痛，让她逐渐拾起了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慢慢拼凑完整，然而来到她身陨之时，一切戛然而止。

直至她做了方才那个梦，去了秘境看到了琉璃盏，让她窥到了那千年之间，不为人知的记忆，如同一把利刃，扎进了她的琉璃心。

九世过往，她并非完全都有意识，可当她重拾意识开始，她本该被剜空的胸腔处，却开始疼，开始痒。

琉璃心干净明澈，原不该生出多余的血肉。

她却徒生了情爱，生了怜惜，生了本不该有的情。

原来因果循环竟是如此这般，她以半壁元神护他，而他也可谓是渡了她新生。

原来星落这一世，是为羲玄而来，为禹司凤而来。

腾蛇眼见她的目光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几乎无法捕捉此刻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直到那眼神从虚空中慢慢聚拢，又含了些苦涩的笑意。

星落“腾蛇。”

听到这声轻轻的呼唤，腾蛇抬起视线迎上星落清澈的瞳眸，那里面毫无波澜，却让他没来由心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平静的湖面之下安静的改变。

星落“我们明天就去找司凤，好吗？”

腾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