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伤

天墟堂将他们的主要力量都藏在了不周山中，凭借着特制的黑白指环，他们能够躲避神荼郁垒的看守，自由进出，也不会削弱自身的力量。

与天墟堂的法子不同，利用生辰蜡进入不周山，需要将自己的阳间命格留在人间，所以在不周山中使用此法的人法力会被削弱。

被妖群团团围攻的钟敏言见自己师妹与挚友为帮助自己再次陷入困境而不知所措，急火攻心，纵使他们如今仍有余力反击，但扑上来的妖群实在没完没了，不周山本就对法术有所压制，体力更是一点一点被消耗，这样下去，莫说要把玲珑的元神要回来，恐怕他们会先葬身于此。

钟敏言“不打了！我认输了。”

钟敏言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放下手中的剑，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接受了乌童丢给他的黑白戒指，并斩断了陈敏觉的手臂作为投名状，叛出师门，投靠乌童，而为了妹妹的若玉也选择加入天墟堂。

乌童“那么作为你的投名状，把她杀了。”

乌童一开口，那种刻薄阴狠便再也藏不住，像是刀尖刺过来一样，星落顿时觉得仿佛是被一只毒蛇盯上了。

若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抱歉了。”

若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缓缓转身，举起手中的剑，朝星落的方向一剑刺去，星落立即提剑去挡， 可如今生辰蜡已灭的他们法力全无，抵挡若玉一击已是力不从心，她闷哼一声，从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禹司凤“星落！”

星落单膝跪地，正想出声安慰自己无事，可她突然捕捉到了乌童那恶意的一笑，只见乌童身形鬼魅，倏忽之间那一剑已落到身前，星落提起一口气推开自己身前的司凤。

呲——

利刃刺进肉里的声音，那把剑从她胸口猛穿而过，星落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然后仿佛静止了一瞬，如失去了灵魂的纸片一般飘然坠下。

她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禹司凤，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去抓住他的衣袖，鲜血却止不住地从喉咙处喷涌出来，禹司凤手足无措地想要替她去抹，但根本无济于事，更多的血从嘴角顺着脖颈没入衣领，一大片一大片狰狞的血迹浸透衣衫。

禹司凤觉得头脑发晕，喉咙像被什么扼住了一般。

褚璇玑“星落！”

璇玑的声音划破长空，她怔怔地看向星落，又看向陈敏觉的断手，身体不禁地微微颤抖，冰冷的目光直直定在乌童身上。

褚璇玑“你是找死……”

她喃喃说着，眸色逐渐变得幽蓝，掌心忽而有蓝光吞吐蔓延，嗡嗡作响的剑身此刻听到召唤，在空中划过耀眼的剑芒，稳稳落入璇玑手中，一时间光华大盛，众人皆被剑气震倒在地上。

可就在她提剑的那一瞬，一道灵光照在他们三人身上，身体逐渐化作万点荧光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璇玑轻轻摔在地面，凉润的山风拂过她的额发，原来已回到祭神台。三个人里，独独她一人清醒着，禹司凤搂着星落昏迷在身旁，身下已经聚集了一滩殷红的鲜血，只余微弱的呼吸。

她忍不住泪盈余眶，视野里模模糊糊映出一个身影。

昊辰“璇玑……”

竟是昊辰。

温润的声线钻入璇玑的耳中，她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昊辰立在祭神台中央，迎着月色，山谷里的风吹动他的发带，这时走近来，愈发显得他如天神一般明朗可靠。

虽然昊辰对于他们闯入不周山的行为很是生气，但顾及到星落的伤势并没有当场发作，只能将他们带到了不周山下的青木镇疗伤。

-

疼。

心口处彻骨的疼。

如同被一根根细密的针尖刺入，又像被刀子搅动一般，直把人逼得缩于角落抱成一团。

疼痛如深陷于骨缝之中，一点一点侵蚀着挣扎的意识，忽而一束光闯入，顷刻间意识回笼。

星落睁开眼，适应许久未见的明亮后，看见了坐在床边的那个人。

其实，她不是今日才有意识，之前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在睡着，有人在照顾她，给她喂药，还同她讲话，只是她那时没有一丝力气，连眼皮也抬不起来，耳边乱嗡嗡的一句也听不清。

如今见她彻底清醒，禹司凤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后背倚在榻背上。

他略低着头，神态平和，眼眸如澄澈的湖泊，两团长扇般的睫毛静静垂下，在榻便端起一碗药汤，手持着汤匙在碗中搅了搅，然后舀了一匙轻轻吹凉，喂到她唇边。

她靠在榻上，乖乖地喝了两口，喉中的干涩感消失许多。

星落“司凤，这是哪儿？”

禹司凤“青木镇。你睡了很久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接着道。

星落“你和璇玑没有受伤吧？”

禹司凤“没有。”

她得了答案，脸上泛起欣慰的笑意。

星落“是吗？那真好！”

禹司凤听闻此言，手上动作一顿。

分明第一次见面时，她一袭白衫，是何等仙姿佚貌，后来却慢慢、慢慢，总是以苍白的面容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正如眼前脸色苍白，唇色也苍白，轻薄脆弱，宛如琉璃般易碎的姑娘。

他觉得，心疼。

似车轮一遍遍从心口碾过，留下一道道车辙，疼得他难以呼吸。

这样的星落，让他如何能不疼惜呢。

他扯出一抹笑，缓缓拉平了眸光。

禹司凤“而且璇玑还让我告诉你，她记挂着玲珑，先一步带着玲珑的元神回少阳了。”

星落“嗯，我也想玲珑了。”

星落“司凤，你——”

不知为何，本在榻边坐着的禹司凤忽然放下药碗起身，单手撑了床板，而后轻轻地沾着点床沿靠在了她肩头。

两人此刻身体相依，空气中静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星落“司凤……”

禹司凤“星落，我有点儿累了……想这样靠着你睡一会儿……好不好？”

禹司凤的声音忽然低了许多，像是一滴水落在了寂静的水面上，飞速地融了进去，星落垂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眼下的乌青，她兀地就听到了心口融化的声音。

星落“好。”

她将盖在身上的被褥展开，分出一半披到司凤身上，手臂一弯顺势揽过他的腰，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