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晨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有人撑着伞走过跨江大桥。
桥面上干涸的血迹就随着蜜酒一样化开,沿着砖缝地线一路流进滔滔的江水中。
卿兮只觉一阵恶心,头晕目眩,像是对粘稠血液本身的抗拒,又像是置身于江面上,晃动的船只不停地催促他的胃翻涌着。
神魂被拉回时,卿兮只能看见无止尽的黑,以及绑的发麻的手脚,他试图动了一下,知道无效后,放弃了挣扎。
“醒了?”身后传来沉闷的嗓音,卿兮回头,却仍然只有一片漆黑。
卿兮晃了晃脑袋,想起这好像是周泽雅的声音,问道:“我们在哪儿?”
“不知道,但是好像在船上。”
卿兮聚精会神听了听,水浪的翻涌声很大,虽然没有剧烈的摇晃,但明显不是在陆地上。
卿兮沉默了片刻,因为此刻的他想到之前对周泽雅的怀疑和不信任,而事实却证明了周泽雅确实是和他们一伙的。
“抱歉。”卿兮抿了抿唇道。
回应他的是周泽雅不在意的口吻:“什么?”顿了顿又道,“没必要抱歉,我如果是你,我也会这么想。”
“想什么?”一片黑暗中,突兀的女声在不远处传来。
这个声音……
卿兮眯起了眼,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起了应该是许久不见的楚夭。
“楚夭?”卿兮不确定地开口问道。
“是我!你是卿兮吗?”楚夭的语气变得有些愉悦。
“嗯——”“你就是楚夭?”卿兮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就被周泽雅打断了。
“是啊,你是?”
然而周泽雅并没有回答他,然而卿兮听到了身体相撞的声音,随后是周泽雅温柔的嗓音:“是你的楚夭吗?”
就在卿兮好奇他在和谁说话的时候,同一方向传来了马花花的声音,“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马花花?你也在这?”楚夭惊讶地问,然而不等对方回答,又继续开了口,“你家的事处理好了吗?”
“我爸会处理好的。”马花花刚想问她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受伤,但是又一想,绑她来的人是祝曦,怎么可能会伤害她,想到这一股异样的感觉就涌了上来,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你和祝曦有——”
“你们周围还有人吗?”周泽雅适时地打断了他,防止这位发小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来。
“我后面的柱子边好像还坐了一个人,但是太黑了我看不清到底是人还是什么东西。”楚夭道。
“是我。”低沉沙哑的嗓音传来。
已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的卿兮闻言挺直了身,几乎是一瞬间的,他的心情截然不同。
“这声音……是榕弥吗?”楚夭试探性地问道。
“嗯。”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都在这?”楚夭叹了口气,问道。
然而没等到回答,却等到了开门声。
光照进黑暗的室内,直对着卿兮,卿兮眯了眯眼,良久才适应了那道光。
进来的是祝曦,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几个碗,径直走向了楚夭。
“你快把我放了!”楚夭嫌弃地撇了眼祝曦,移开了视线。
祝曦没回答,只是把盘子往地上一放,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打开了楚夭的手铐。
楚夭挣脱后把手铐往祝曦脸上一砸,坚硬的边角立刻在祝曦额角划开了几条血痕。
然而祝曦就当没看见似的,转身去解开了榕弥的手铐,接着是卿兮,周泽雅。但当他走到马花花身边时,露出了阴测测的笑容。
“我真的很不想放你走。”祝曦阴沉的声音配上他的表情,让马花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你为什么救我们?”解开了桎梏的周泽雅警惕地看向祝曦。
祝曦像是没听见似的,甚至没看他一眼,只是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最后一把钥匙,绕到了马花花身后。
卿兮从他进门那一刻适应了光线后,就习惯性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楚夭和榕弥被绑在离他四五米处的一根柱子边,而周泽雅和马花花则被绑在他身后五六米的墙边,屋内堆了很多杂物,像是船只的储物间。而离马花花和周泽雅不到一米的地方有一扇窗,不过被黑布窗帘封的死死的。
卿兮的视线又停留在祝曦带来的饭盘上,那上面放了四个碗,有两碗饭和简单的两个菜……
为什么只有两碗饭?
为什么会有两碗饭?
卿兮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转身,却只能看见祝曦一脚把窗玻璃踹碎,把马花花推了出去。一气呵成,马花花甚至没来得及反抗。
“你疯了?!”卿兮忍不住骂道。
然而祝曦只是轻轻一笑,“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们吗?”看着众人疑惑的视线,祝曦续道,“因为我完了。沈渡把我骗来这儿根本不是想救我,我是他们用来逃跑的弃子。从我答应苏白合作的那一刻,他们就在不断强化我和他们的联系,你们看到的那些监控,查到的那些记录,不是他们没法销毁,而是他们故意留下的!”说着,祝曦双目血红,眼神里满是愤恨。
“那也掩盖不了他们才是主谋的事实!”楚夭从惊讶中回过神,走上前道。
“我还有别的办法吗?”祝曦眼神一转,注视着楚夭,突然放声大笑,“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我们现在还好好的。”
楚夭昂着脖子,颈间的项链在微光的照射下,发出闪烁的光,她深深地盯着祝曦:“你从根源就不信任我。你从一开始就没想和我明确关系,却又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身边每一个人。不是谁的出现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是你自己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私欲……”楚夭还欲再说,却被祝曦生硬打断,“闭嘴!如果不是你和他走那么近,我怎么会这么想?!”
“你可以和我说。”
“有用吗?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一丁点儿喜欢?”
楚夭沉默了。
祝曦笑了,似乎是心情大好,语气也变得欢愉,“他活不成了,我刚才在他身上注释了迷药,就算他水性再好,也游不出去。”
楚夭瞪了一眼祝曦,没有丝毫犹豫就推开了祝曦,跳了下去。
祝曦笑容乍收。
周泽雅惊叹之下,又看着祝曦,“你还有一个机会,帮我们逃出这里,一起指控苏白。”
祝曦没看他,只是注视着海面,半晌,祝曦回头,“不了,这些事儿真烦。”说着也跳了下去。
卿兮快步走到窗前,望了望下面的海水,又看了看四周,船应该驶出很远了,视野里看不见岸。
倏地,卿兮感觉身后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下意识地反手扣住那人的手,然而转身时却发现是榕弥。
卿兮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他。
榕弥又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卿兮的手,目光坚定,“你不许跳。”
“……”卿兮无语片刻,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我没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