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夜幕驱散了薄暮的落日，带来更深的寒意，卿兮和马花花回到家后，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似乎只剩下了报警这一条路……

　　可是如果马花花把事情告诉他爸，他爸是肯定不会为了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而同意放弃自己股市上上百万的受益。

　　窗外，城市依然露着繁华，灯红酒绿，汽笛不绝，密密的灯盏拉长了时间，尽头是一盏幽黄的路灯，忽明忽暗，模糊了深邃与空旷。

　　第二天，马花花就接到了公司的电话，短短几天时间，马氏集团的财务下降了不少，有几个高管已经听到了风声，开始打算跑路了。

　　马花花烦躁地擦了把脸，事情必须得尽快解决。

　　思索间，手机响了，马花花没仔细看就接了，这个时候多半是他爸打来的。

　　“爸，我都知道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轻笑两声，才回答道：“乖儿子。”

　　这声音……

　　马花花倏地站了起来，惊动了坐在沙发上的卿兮，卿兮疑惑地看他。

　　马花花自觉失态，反应过来之后又坐下了，“小周？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此人正是他的发小，现在出国深造的周泽雅。

　　对方轻咳几声，语气逐渐严肃起来：“听说马氏集团这两天亏损了不少？”

　　连远在国外的周泽雅都知道了……

　　马花花叹了口气，“是啊，被人摆了一道。”

　　“我等会儿的机票，飞回国内，需要我帮忙吗？”

　　这个时候的帮助，无异于雪中送炭，马花花当然求之不得，况且周泽雅智商极高，指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好，我等会儿发你定位。”

　　匆匆挂了电话后，马花花刚想和卿兮分享这件事儿，却被卿兮先开了口，“我查到个人，近期频繁和祝曦有联系，你看看认不认识。”

　　马花花凑过去，看了眼电脑里的这个人，一身黑色名牌，带着口罩看不清长相，脖子上还带了个闪闪发光的项链，大概地估算了一下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五以上，要是真有这种角色出现过，马花花绝对会记住。

　　马花花摇了摇头，复又看了眼卿兮的脸色，看到了卿兮眼角如墨般的黑眼圈，“你昨晚没睡？”

　　卿兮没有回答，只是又调出了几张照片，穿着不同，但脖子上的项链和发型一模一样，一共竟和祝曦有八次往来。

　　马花花看着这些照片，脑海里根本思考不出有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但是他有办法查到，“你把照片发我一份，我让我爸去查。”

　　卿兮把照片发给了他，“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马氏集团，如果我们不行动，他一定会主动联系我们，你问问你父亲，有没有收到什么信息，先别告诉他榕弥和楚夭失踪的消息。”

　　“好。”马花花听着，给他爸打了个电话，还没接通，马花花突然意识到卿兮最后那一句“先别告诉他榕弥和楚夭失踪的消息”，微讶地看了眼卿兮。

　　他想救的，只是榕弥一个人，而不是想全力帮助他，并且他对马拉松有着极大的戒心。

　　问过之后，马拉松告诉他们自己并没有收到任何信息甚至是威胁，只有不断往下掉的财务，他正处理地焦头烂额，只是排了一小部分的人去调查是谁在背后捣鬼。

　　卿兮揉了揉眉心，看着桌上空了的水杯，突然有些寂寥，以前总有人给自己倒好了水。

　　卿兮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拿起杯子走向饮水机，瞥见沙发上静静躺着的榕弥的手机，拿了起来。

　　破解了密码后，跳出了好多条未接来电，全是他自己打的。

　　卿兮喝了口水，无奈地关上了，突然有一个想法在他脑子里浮现出来。

　　如果榕弥不是他们随便绑的人呢？

　　卿兮又打开了榕弥的手机，翻开了他的微信朋友圈，那些被锁起来的照片一一呈现在他眼前。

　　翻到三年前，卿兮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照片里，两个笑得很开心的男孩，互相搭着肩，掐着对方的脸。

　　那时候榕弥的笑还不是伪装出来的。

　　那时候这个男孩儿脖子上，还没有项链。

　　卿兮点开了评论，原来他叫苏白。

　　卿兮遽然想起，他好像是见过他的，还是在九月份，那天他去给榕弥买早饭，在包子店里，还有和宁嗣音喝酒那一晚，在饭店门口。

　　他早就潜进了他们的生活。

　　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榕弥，所以他在曝光了马氏集团的信息后没有选择联系马拉松，而是继续在他们周围的人下手，让祝曦绑架了楚夭，可能原本是想借此引出榕弥，可是好巧不巧，图书馆那一约，榕弥恰好自己送了上去。

　　怪不得，马氏集团没有再收到别的威胁。

　　“夕哥，我爸查到这个人了，他叫——”

　　“苏白。”卿兮打断了他，在马花花过来时关掉了手机。

　　马花花顿住，“你怎么知道？”

　　卿兮转头看着马花花，漆黑如墨的瞳孔里似是想着什么，半晌，移开目光，“他的目标就是榕弥。”

　　“什么？”

　　卿兮把他的怀疑告诉了马花花后，二人陷入了半晌的沉默。

　　“我让我爸查他最近的行踪。”

　　“查不到的。”

　　马花花没再说话，他知道差不到，苏白绝对不是祝曦这么简单的大学生，他能查到马氏集团多年前的事，势力想必不小，这样的人隐瞒行踪简直轻而易举。

　　卿兮突然想起一个人。

　　宁嗣音。

　　他早该想到，以宁嗣音的性格，怎么会想到用那种下流的办法得到他。

　　拨通电话后，卿兮没急着说话，对方似乎惊讶于他的主动联系，也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有事吗？”

　　“苏白，你认识吗？”

　　宁嗣音沉默了，没有回答，但这更印证了卿兮的想法，“他当时是怎么联系你的？”

　　宁嗣音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嗯。”

　　“我当时在酒吧喝酒认识的他，聊了两句，他也看见过你几次，知道我对你有想法，后来你不来了，我们喝了两杯，就聊了这些法子。”

　　“他喜欢榕弥。”

　　“哦对对对，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我喝酒总是喝不过他，我有时候清醒还听见过两句。怎么了？”

　　“他绑架了榕弥。”

　　宁嗣音沉默半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在他眼里苏白确实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孩子，明明比他小多了，他却总能感觉到他周围骇人的气场。如今和自己以前的暗恋对象聊这些话题，他当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何况他也根本不知道卿兮给他打电话究竟是干什么，是算账还是逼问？

　　“苏白他……人还挺好的，应该不会伤害榕弥吧。”

　　“我是他男朋友。”

　　宁嗣音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直到窗外那束光打在他的办公桌上，投射出一道金黄色的光圈，他才开口道：“你需要我帮你联系他？”

　　“你可以把联系方式给我。”

　　“卿兮，你在求我吗？”

　　“是。”

　　宁嗣音闭了闭眼，手下的红笔在作业本上刺出一个洞，慢慢卸了力，“我找到之后发给你。”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宁嗣音疲惫地靠在办公椅上，手中的笔转了一圈又一圈，脑海中想起的是几月前的交易。

　　——“你不是喜欢卿兮吗？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们在一起，但是你也得保守我们的秘密。”

　　——“什么秘密？”

　　——“我要榕弥。”

　　时间线又推迟到他和卿兮分开后，酒吧。

　　——“我放弃了。”

　　——“这么容易？”

　　——“以这种方式得到的幸福，就算他没发现，我自己也安不下心。”

　　——“你可真高尚。”

　　——“就当你在夸我了。”

　　——“一个大学老师给学生下催情药这件事，如果曝光，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比起有些不可靠的联盟，还是证据更靠谱一些。”

　　宁嗣音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陷入这种自己一手作出来的困境中。

　　日上三竿，阳光打在窗口的盆栽上，这一路，没照耀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