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秋末的黄昏总是来得很快，还没等到山野间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汽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轻微的茴香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不一会儿，雾气翻腾，便被月色冲破，露出一片蔚蓝色的天空。

　　不明不暗的月色下，站着一个少年，眸色暗沉，迷茫地靠着还未亮起的路灯。

　　电话铃声第无数次响起，马花花仿佛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手机暗了之后又亮起，马花花终于暗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儿?”是楚夭的声音。

　　马花花张了张嘴，没说话。

　　“你看到那个帖子了吗?”楚夭又问。

　　“看到了。”

　　楚夭注意到马花花的语气里尽是疲惫，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那……”

　　就在楚夭忖度间，马花花挂了电话。

　　楚夭失神地看着面前电脑上的帖子，右手紧紧抓着手机仍未放下。

　　帖子上是马花花和不同女生搂搂抱抱的照片，还有微信聊天记录，总结起来就是，他当海王被曝光了。

　　楼主是马花花当时的一个女朋友，声称自己不仅被骗了感情，还被骗了身。

　　楚夭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却没发现p图的痕迹。

　　五天前她和马花花吃了顿饭后好像关系缓和了不少，她发现马花花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蛮横无理，甚至……他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和兴趣爱好。

　　她本来马上要打破对他的偏见了，却在学校贴吧上看到了这条帖子。

　　帖子转发地很快，下午三点多被爆出来的，现在就连不怎么关注学校事情的楚夭都看到了。

　　她看到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了马花花，但对方迟迟不接电话，接起后语气却明显有些萎靡不振，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马花花放下手机后，看着路灯边上的土堆，也不管脏不脏，直接就地一坐，随后拿出手机，翻过楚夭打过来的十几个电话，仿佛没看见，点开了备注是“❤”的一个电话号码，指尖停在拨打键上许久。

　　他看到帖子了，他也知道这些图片都是真的，但是他没有忘记他这么做的原因。

　　他只是想气气那个人，让他知道在她心里他还有一席之地，于是故意找人拍了照片，故意和别的女生聊暧昧，把这些图片一起打包发给她，然而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分手”两个字。

　　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走错了，但是他更知道的是，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江胜祎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钱，所以当他惹怒了他爸，被冻结了所有钱之后，她想都没想就离开了，而他的行为只是给了她一个理由。

　　可是那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喜欢她，所以他天天以酒度日，在他家开的酒吧里喝的烂醉，不知今夕何夕。

　　过了这么久，他以为他终于放下江胜祎了，却还是在看到这条帖子后崩溃如山。

　　他难过的不是这些事情的曝光和别人污秽肮脏的骂他的语言，而是江胜祎的这一举动，和写在帖子里的那些话。

　　马花花再次按灭了手机。

　　～

　　楚夭思索良久，最终决定打电话给卿兮。

　　电话很快被接起，快到楚夭还没来得及细想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楚夭见对方没说话，便主动开口，“你看到那个帖子了吗?”

　　“嗯。”

　　“你能查到发帖子的人吗?”

　　对方传来良久的沉默，就在楚夭刚想问对方在不在的时候，卿兮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我试试，但没那么快。”

　　“好。”得到卿兮的同意后，楚夭放心地挂了电话。

　　“为什么要查?”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却吓得楚夭手一哆嗦。

　　楚夭转头，见是祝曦，今天的他散着一头及肩黑发，挡住了照向脸上的光，显得整个人阴气沉沉。

　　楚夭错愕了一下，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马花花是我朋友啊。”楚夭又立即随便找了个解释。

　　祝曦目光冷冽地盯着她，语气也变得不像之前，“你不是说讨厌他吗?才五天你就改变想法了?”

　　“什么五天?”楚夭感觉到了祝曦的不寻常，一边疑惑他为什么要记天数，一边明知故问道。

　　“你和他待在一起五天了。”祝曦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语气又变得温柔了起来。

　　然而这笑容在楚夭看来，却是有些阴沉。

　　“你记这个干什么?”

　　“因为你五天没有来找我了。”

　　“我……”楚夭语塞，她明明就有找过祝曦啊，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勤快了，但是也还不至于忘了他。

　　突然，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形成，“祝曦，这帖子不会是你发的吧?”

　　祝曦微眯了眯眼，“不是。”

　　“那就好，你别招惹他。”楚夭松了口气，又暗暗地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祝曦平时规规矩矩的，待人又温和，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为什么?”

　　“他是马校董的儿子啊，我们怎么惹得起。”楚夭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奇怪于他怎么会问为什么。

　　祝曦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记忆里的楚夭天不怕地不怕，狂妄地不可一世，什么时候这么委曲求全过。

　　“我爸是因为马校董的支持，才能连任校长的，我不想给我爸惹麻烦。”

　　“所以你一直顺着他?”

　　楚夭皱起了眉看他，她觉得她好像不太能和祝曦聊下去了。

　　“如果他让你和他上床，你也要顺着他吗?”祝曦一步步逼近楚夭，眼色冰冷地盯着她。

　　楚夭脸色瞬间变冷，怒视着他，“你什么意思?！”

　　“楚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你是不是觉得和他聊天的时候比和我在一起快乐?”祝曦停住脚步，想起这几天看到楚夭和马花花笑的旁若无人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尽失。

　　“你非要这样吗?我和你呆在一起这么久我对你的感情你看不出来吗?！”楚夭看着祝曦这幅样子，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的脾气直接涌上心头。

　　“现在的你，我看不出来。”

　　“那你这辈子就装聋作哑吧。”楚夭冷冷地看了一眼祝曦，四目相对，楚夭感觉他变了。她烦躁地用力推开祝曦，毫无停留地走了。

　　但她如果回头，她就能看到祝曦盯着电脑上打开的帖子，诡异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