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父亲留下了我,但我知道,祖母还是不喜我的存在的。
尤其是,在同龄孩子优异的修习法术的天资的比较下,我就是一个什么也不会废物。
最后得来的是嘲笑和失望。
或许,没有我的存在,对于父亲来说更好。
因为,尚不在世的母亲的声誉因为我的没用,而受到了侮辱。
虽然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的样子,但事实上,随着我的长大,我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了。
父亲爱我,因为我是他的孩子。
父亲恨我,因为我给他和母亲带来了坏的名声。
父亲从未在我面前表现过他的不满,可是他再也没有露出从前那样疼爱我的笑容了。
父亲像是戴上了一个面具,和我渐行渐远。
我知道,这里面有祖母的原因。
因为祖母去世了,父亲把这归结为是他的原因,因为他执意抚养我而把祖母气病了气走的。
我曾经很害怕,父亲会不要我。
可是,渐渐的,我就觉得无所谓了,因为我知道他已经不要我了。
每一日我们的相处,就像是两具行尸走肉的躯壳一般,只有日复一日的同一句的对话还在表示,我们是活着的。
十六岁的成年礼快到了,离我去往人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我知道父亲不希望我回来的,所以……
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重新生活了。
就在举行成年礼前几日的晚上,父亲找我摊牌了,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告诉我这些年冷漠我的原因等等……
我一直听父亲讲着,父亲讲了好几个时辰,像是要讲一辈子似的,而我也听了好几个时辰,像是要听一辈子似的。
最后,父亲讲完了,而我的回应,只有那一句话。
金妍那个晚上,其实您是知道我在门里听您和祖母的谈话的吧。
或者说,您是故意说出来让我听到的……
父亲许久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承认了。
其实我也早就知道父亲知道我知道他和祖母的对话以及之后找后土长老的事。
只不过,我们都在假装不知道,都在企图愈合我们父女关系的裂缝。
于是,我们就这么整整假装了十六年。
如同陌生人一般一起生活了十六年。
为了不让彼此太过尴尬,我和父亲心有灵犀地演了一场戏。
我假装害怕人间这个地方,表示成年礼不想去人间,然后和父亲吵了起来。
父亲假装严肃地训斥我,表示去得去,不去也得去,没得选择。
有时我就在想,我和父亲或许是世界上最会演戏的人。
不仅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
成年礼的那天,父亲如其他大人般对我嘱咐着人间的危险和忌讳。
那个时候,我仿佛觉得父亲是真的在嘱咐我,关心着我,我们似乎真的是亲父女。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
逃避不了。
而那个时候,我发现有一个人在偷看我,我转头去看时,发现是锦。
我知道锦,一个家家户户的大人都称赞的孩子。
因为在众人眼里,她很乖很有礼貌,法术也很高超,是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的标榜。
没有人不喜欢她,我也不例外。
虽然我只见过她一面,可是仅仅一面我就觉得,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除了亲近的人外,她都待人如一,不会歧视像我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但我就是觉得,她会给众人带来不一般的改变。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人人都喜欢她吧。
但我并不羡慕,因为我向往着人间,到了人间之后,我就能有新的生活了,不必日日面对着视我为仇人般的父亲。
不过,可能是因为我这么多年来很少笑面容可怖的原因,我似乎吓到她了,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呢。
对了,再过一个时辰,我就可以去人间,从此自由了。
我就要解脱了,我很高兴。
我想,父亲也是如此吧。
……
时辰到了。
父亲,再见了。
不,是再也不见了。
临走前,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锦,她茫然不懂地看着自己可爱极了,我没忍住笑了。
锦,希望你能永远快乐,不要像我一样被痛苦束缚着。
人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