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

明日便是常靖王同芊芊的大婚之日，望着这满城的喜字，我竟觉得红得有些扎眼。可我想，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夜里，医馆空无一人，我点了油灯。想来师父也快回来了，等师父回来，医馆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这时，门外传来烟气，我发觉有些古怪，便想站起来瞧瞧，可站起来的一瞬间，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起来。我惊觉这烟雾有毒，正欲大声呼救，双眼却黑了起来，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被捆在椅子上，在一处老旧的破屋里，四周空无一物。头还有些晕。我想大声喊叫，可嘴里塞了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这时，我的脖子感到一阵凉意，一把刀横了过来。

“别出声，不然我杀了你。”我转头望去，是一个黑衣女子，眉眼有些面熟，是那日我同卫大哥在客栈时想杀我的人。

我努力冷静下来。我只是一介民女，他们的目的不在于我，而在于常靖王，我不过是一个诱饵。

“没有用的，他不会来。”他们抓错人了，我不是那个可以让他冒着危险前来营救的人，况且今日还是他的大婚之日。

她似乎被我说的话惊住了，愣了一下，浅浅一笑，说道：“那便等等看吧。”

这时，我听见门外一阵打斗声，不一会就没了。门开了，是他。

他身上全是伤，衣服上布满了点点血迹，喘着粗气，气息却很不稳。他站都站不住，只能用剑强撑着。“放了她。”

（2）

“想不到，外面布下天罗地网，你还能进来。”那女子微微一笑。

常靖王没有讲话，剑却直直的指向那女子，她未曾料到他出剑如此之快，侧身一躲，手中的匕首却掉到了地上。二人扭打在一起，常靖王受了伤，不是她的对手，渐渐落于下风。

此时，我趁他们不注意，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力割绑在手上的麻绳。

常靖王拿着剑再次向她刺去，未曾想她却出掌向常靖王胸口用力一拍，他后退了几步，嘴角渗出血迹。就在这时，我解开了手上的麻绳，朝他使了个眼色，便搬起椅子朝那女子头上砸去，方才的打斗早已使她精疲力竭，没有防备，她倒在地上，血顺着头上留下。她意识却还清醒，趴在地上摸索着什么，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转身，扶起常靖王往外走，门口正好是他来时的马，我们便一前一后骑上。

地上躺着许多卫兵，我不敢去想，方才常靖王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恶战。

他在我的身后，轻轻搭着我的身子，我从没骑过马，他便护着我不让我摔下。

“没事了。”我轻声说。

“颜姑娘，听我说……”他气息不平，喘着粗气，声音有些低弱，大概是受了伤的缘故。

“先别说话，回去我找师父替你诊治。”

他没有理会，继续说道：“骑马往前直行…傍晚便可到玉门城，回去之后，咳咳，去找卫钦，咳咳咳…”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我转头看他，见他吐出一阵鲜血，染红了衣裳。

不对，方才他的伤虽严重，也不过是皮肉之伤，不曾危及性命，怎么会…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便感觉他搭着我的手逐渐没了力气，他也脱力摔下马去。

我不通骑术，来不及思考，便侧身滚下马去，摔下雪地，我顾不得身上一阵痛，便跑到他的身边。

他喘着粗气，眼睛闭着，脸色苍白的不像话，一根箭正直直的插在他的背后，血染红了雪地。

看来是我们骑马时，那女子射的箭。

（3）

我靠近他，轻轻唤他：“殿下，殿下。”

他皱着眉，虚弱的几乎说不出话。却硬撑着握住我的手腕，“你，走…”我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声音中的痛苦。

他的指尖冰凉的不像话，握着我到手腕，使不上力气，微微颤抖着。

他即舍命救我，我断不会就此抛下他。

这雪地天寒地冻，就算不流血而死，我们说不定也会冻死在这里。我四处望了望，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山洞，便扶着他走过去，他没有什么力气，轻轻靠在我的身上，我能感受到他的温热的气息。这短短的路程，我们却走了许久。

到了山洞，我解开他被血浸湿的衣衫看他的伤口，伤口处早已血肉模糊，我在医馆这么久，也少有遇到如此严重的伤口。我必须拔下这箭，否则会越来越严重的。

“你忍一忍。”我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拔出他背后的箭。

他吃痛的闷哼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着，额头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我用力按着他的伤口，帮他止血，血却止不住，染红了我的手。

怎么会这样，我吓的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的流，我不敢去想，若他今晚出了什么事，会怎样。

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烛夜，若不是我，此刻他大概正同韩芊芊一起，在王府里，平平安安的。

“颜姑娘…”他轻轻唤我。“我有些话想同你讲。”

我摇了摇头，边哭边说“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讲也不迟。”

“我怕，没有机会了。”

他轻轻咳了几声，微微皱着眉，眼睛有些泛红，望着我。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不免有些失了神。

“从前在茶馆初识之时，我的确是别有用心想利用你套取朝廷的秘密……这是我唯一骗过你的话。”他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继续说着，“至于韩芊芊…我娶她，是为了楼兰的势力…我日后，会同她说明事情原委。”

我手还按着他的伤口，不敢放手，我泪眼婆娑，连他的脸都看不真切，心里想的却是，傻瓜，都这么疼了，同我解释这些做什么，我不忍见他如此痛苦，便轻轻说，“好了，我都知道了。”

他微微摇头，又讲到，“那日，若我知道他是你哥…若我知道我会遇见你…一定不会杀他，颜姑娘，原谅我好么…”他又咳嗽几声，咳出几口鲜血。

“我早就原谅你了。”我望着重伤的他，终于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听到之后，头轻轻一歪，便脱力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