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

　　有的人还期待命运之神可怜他，哪怕是无意间瞟到这个在城市的角落里蜷缩着的人类，或许他就不会如此，谁知丝线早已织好，那本“书”也是这样写着。

　　“要去改变这一切！”他内心里的声音大喊着，可是他依旧不为所动，隐约中，他好像窥见到“书”中的内容。

　　“改变，抗争？哈哈！天大的笑话，到了现在，狗的头也抬不起来！”

　　男人往一旁倒去，表情没有分毫疲惫，反倒是一脸轻松。这口禁果中他品尝出些什么，大抵只有他自己明白。渐渐的，周围响起火车轮子碾压铁轨的噪音，远处突然冒出眨眼的灯光。接着这点光越放越大，哐哐声也愈加靠近。

　　「故事终」

　　男人闭上眼睛，剩下一片血肉模糊，还有酒瓶子滚开的咕噜声，装着他的酒水，应该也洒得差不多了。

　　「究竟人改变“书”，还是“书”改变了人」

　　翟皖握着一颗被血染得黑红的石子思考着。他来得太晚，一切已然发生，连酒瓶子也已被人收拾走。

　　这片地区刚失去一位审判者，因此翟皖才来得很晚，按理来说他是跨区域行事。但要跨一片区域移动，即便是他也不能做到快速地赶来，该走的都走了——出事的火车早已继续朝它的终点驶去，逝去的人也去向远方。

　　突然间，翟皖手中的石子上的黑红色开始沿着手背往下坠落，风干的血迹似乎活过来一样，滴入地面却又立马消失。涌动的血液缠绕着石子，在述说着些什么：

　　男人的名字叫利亚姆，什么时候出生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从他认字开始，身边只有他的爷爷。利亚姆的爷爷是个很好的人，尽管家境贫寒，但只要是利亚姆想要的东西，爷爷都会尽量满足他。利亚姆的爷爷不希望他比别的小孩少什么，他经常告诉利亚姆，他和别人一样，利亚姆也如此坚信着。利亚姆有一个梦想，就是拥有一间大房子，再把所有好朋友都接过来住。

　　时间到快进到利亚姆十一岁，步入免费中学学堂的他第一次被以前天真的自己教育到。这里并不是他想要的乐园，而是充满同学讥笑的地狱：笑他穿得破破烂烂，踩他脏得不能再脏的布鞋。更另利亚姆难过的是，他亲爱的爷爷在一天清晨被异常的飞驰的轿车撞飞在地。那车主喝得很大，但也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得不轻，便放了一沓钱在小老头倒下的血泊旁就匆忙驾车逃逸。

　　等到利亚姆醒来急匆匆去找爷爷，才发现魂已归天的爷爷，还有那躺在血泊中央，夹杂着酒臭和钱腥味的钱。利亚姆跪在被染红的地板上，看着安眠的爷爷和那沓钱，哭着嚎着嗷嗷叫着，却只有电线杆上的麻雀的喳喳声回应他。路过的人们不知为何不为所动，三两个人远远地站在远处凝望着这可怜的小男孩。

　　哭累了，利亚姆才缓过神来去警局报警。然而那段路没有任何的监控摄像头，案子过去半年才抓到凶手。但总归抓到这个可恶的司机，利亚姆心里的坎也算过去一半。不过一个好的消息，利亚姆不用回去他害怕的学校，因为他现在被迫要为下一顿饭着想更多。

　　值得高兴的是，利亚姆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平稳，他在家附近的工厂找到份打杂的工作。老板也愿意收留他这样一位小屁孩，他的同事们都愿意接受他，过得虽然谈不上天天都开心，但总比之前好得太多。

　　渐渐的，利亚姆成长为大人。年轻的小伙长得当然俊俏，就有厂里的女孩看上他，并与他结为夫妻。两个人的生活甜甜蜜蜜，利亚姆总能在到家时给妻子弄一朵花回来，妻子也接受他这种表达爱的方式。家里总是充满淡淡的花香，还有两人暧昧的甜腻。他深爱着他的妻子，于是乎每次晚饭都是自己亲自下厨，不劳烦妻子动手。这也另其他人非常羡慕，只能感叹到：好男配靓女啊。

　　一次云雨过后，利亚姆拥有了属于他和他妻子的爱情的结晶。再过去十个月左右，新的生命降临这个小家庭，利亚姆终于品尝到有这样一家子人的感受。利亚姆拥抱着他的孩子，守在妻子的床前，他觉得他的人生，此时此刻已经相当美满。

　　只可惜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不令人察觉。人们不察觉灾难，毫无准备的，就被旋涡吞噬。

　　属于他们的孩子、那刚走地的孩子、牙牙学语的孩子、对着拨浪鼓会笑的孩子、跟着妻子去菜市场的孩子、走在路边的孩子，被两个陌生的男人塞进白色面包车里，消失了。

　　妻子呢？妻子也被塞进另一辆面包车里，她在挣扎中被赐予无尽的休眠。

　　利亚姆再次报警，可是也只能等来妻子的尸体和孩子的寻人启事公告。又剩下他一个人。

　　利亚姆失去理智，沿着监控里面包车离开的路线走去，说巧不巧，面包车沿着一条铁轨路线离开。走着走着，他不自然地跨越铁网，和一旁的铁路一起前行。他的大脑疯狂思考些什么，看着似乎无限延伸的铁轨，恍惚间，手里多了些什么。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本会发光的书。于是他坐到铁网旁边，开始翻阅这本“书”。上面写着他的过去，看着挺有意思，还能久违地看见爷爷出现在他的故事里。看到自己人生美满之处，他还不忘拿起自己的酒喝两口，好像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一样。

　　翻着翻着，“书”便不剩几页，这使得利亚姆格外心慌。抱着忐忑的心，他翻到最后，上面写着「利亚姆将于15分钟后死于火车碰撞」。接着利亚姆眼前一道白光过去，他扔下书站起，拎着酒瓶子神志不清地走着。他不想再去想这些，但大脑又在这时特别积极。大量的信息与思绪使得他已经不知道现在自己还究竟是不是在做自己。

　　很快，15分钟过去，火车真的驶来。

　　利亚姆被谁杀了？他的血液愤怒地翻滚着。

　　但他的故事已经落幕，石子上的血液开始渐渐平静下来，全部化成灰烬散去。

　　“不过这‘书’他是怎么看见的？”翟皖有些疑惑，“难不成？不，绝对不是... ...”

　　翟皖很确信，他有一本几乎一模一样的“书”，并且这本书从一开始就存在他手中。

　　“翟皖——你怎么在那？”

　　珂珀的声音让翟皖抛下那些杂乱的思绪。他看着挥手的珂珀，于是也挥挥手示意她，接着把石头放回原位，小跑着去到她身旁。

　　“暂时结束了，走吧，去附近吃一顿再说。”

　　“哈？所以我什么都没干？就你跑得快，我坐公交也没你快。”

　　珂珀有些嫌弃地打量着翟皖，因为她白跑一趟。翟皖清楚她在生气些什么，但没办法，他只能支开话题来撑点脸面：

　　“走咯，太阳下山了。”

　　“好好好好好。”

　　两个身高差不多的男女向城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