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苦苦支撑

天色已晚，蓝忘机等人并未原路返回，而是投宿在清河一家客栈。

夜幕之下的灯火明亮柔和，而街上更是热闹，蓝忘机一身白衣站在窗前，和这热闹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

曾几何时，也有一位爱笑的少年出现在他的生命中，那些隐藏在心底的爱意直到最后都未能说出口，随着少年一起坠下不夜天，被深深地埋进心底。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时，热闹的集市上，少年拿着青鬼面具在身后大声喊着：蓝湛！你看我……

埋藏已久的心意被回忆勾起，如千丝万缕般的心绪萦绕心头，不经意间他唇角一勾，温暖如春。

魏婴，我好想你。

…………………………

莫玄羽确实学得很快，短短两月便已掌握大半，此时看着窗外微暗的天光，嘴角挂着笑意，不知从何时开始，心里有了期盼，期盼夜色来临，期盼黑衣护卫的出现……

所以他将自己藏在屋里，等待着黑夜来临。

如墨的黑夜将屋子染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莫玄羽盘腿坐在地上等待着黑衣护卫的到来，散发之下，脏污的脸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外。他眉头轻蹙，时辰已过，今日黑衣护卫为何没出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正在想着，一缕金灿灿的光亮游动在黑夜中，是一只信蝶，莫玄羽抬手一挥，黑暗中出现一行字：他身体有异，今日暂停，你自行修炼。

简短的文字，只一眼便能读完，可莫玄羽却盯着看了良久，直到那些字消失在黑暗中，屋子里又是漆黑一片。

他叹了口气，起身向着那脏乱不堪的床榻走去，坐在床上开始练习昨日新学的符咒，扭曲的字体在半空中散发着幽幽红光，而脑中却不断重复闪现“他身体有异”几个字样。

回想起昨晚他说话都有些气喘的样子，自己已经察觉到异样，可是直到离开也没能将话说出口。

屋子里很安静，静得莫玄羽心里有些发慌。符咒的红光忽强忽弱极不稳定，最后像烛火爆裂一般，嗞嗞几下彻底消失在黑暗中，莫玄羽看着窗外深深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他应该没事吧…”

那一夜，莫玄羽一夜未眠，而也是那一夜，云蕤阁的灯光亮了整整一夜。

长时间的日夜颠倒对魏无羡的身体损耗极大，聂怀桑记得那天下午他的脸色甚是不好，自己还问他要不要暂时取消夜间训练，他拒绝了，还说自己没事，结果晚饭时便传来他吐血晕倒的消息，嘴里的饭还没咽下，丢了碗便往阁中赶。

刚进院子便看见时玉躲在一颗树下抹眼泪。

“你怎么在这儿？”

时玉见是聂怀桑，抹了抹眼泪，哭着说道：“聂伯不让我在里面。”

聂怀桑想着估计是见这孩子哭哭啼啼太烦才给赶了出来，不好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内室走去。

“公子下午便不好，出了很多汗，脸色也不好，我让他休息他不肯，结果刚离床几步就栽了下去。”时玉跟在聂怀桑屁股后面边走边说着。

走到门口正巧碰见温宁，温宁朝他点了点头，而聂怀桑却注意到他手里的盆子，盆中水波荡漾，刺眼鲜红。聂怀桑心一紧，他已经很久没有发作得这样严重了。

屋内，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魏无羡虚软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额头渗着冷汗，眉头微微皱着。

听见有人进来，魏无羡睁开眼睛，轻启双唇，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来了，通知莫玄羽今日不必来了。

聂怀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病成这样却还想着那些计划。聂怀桑心里清楚一个事实，活着的魏无羡真的只是为了复仇所以才努力活着，多么悲哀的余生啊！若是复了仇以后呢？没了恨他又该拿什么坚持？曾经的明艳少年难道真的回不来了吗？那些谈笑风生的岁月难道真的不会再有了吗？

手中信蝶飞出窗外，朝着那座废宅的方向飞去，消失在天空中。转身走进床榻，他很想告诉魏无羡其实复仇可以不用摆在第一位，可是看着他苦苦支撑的样子，他又突然不忍心了。

最后只是在他手上轻轻拍了拍，淡淡一句：“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