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可追

“坐吧。”

顾世礼示意安意和他一起坐下。

安意坐下之后，原本心中有无数个疑问，比如顾世礼是如何会巫族禁术的，比如王宫中这些“听话”的宫人是如何来的，再比如他一直用如意楼楼主的身份做了些什么，又和前王后交易过什么。

但此时安意看着顾世礼面若寒霜的脸，竟然不知从何开口。明明是他欺骗在先，明明当初那些傀儡出自他的手笔，明明他们之前所谓的“兄妹亲情”都是一个谎言。可大概是之前的假意温柔太过美好，美好到让安意宁愿沉浸其中而不想戳破。

当了君王的顾世礼气质已和之前大不相同，或者说，此时的他才是真实的他，眉宇之间散发出淡淡的惆怅，他不再伪装的眼神里没有了温柔含蓄，而此刻装满了霸气冷冽，甚至还能看出一丝恨意。

“王后一直盯着朕的脸，可有看出什么来？”

安意握了握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问道：“你，当真是如意楼楼主吗？当初那些傀儡也是你做的，岳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替死鬼，而我亦是你棋盘中的一个棋子。”

顾世礼没有看安意，似乎是早有预料，他一把抓过安意的手腕诊了诊脉，不到片刻，脸上阴云密布。

他慢慢地转过身，一只手捏住安意的脸，用一种安意从未见过的阴狠眼神盯着她看。

“既然王后知道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那便要好好当这个棋子，朕送去的药，你竟敢不喝干净。”

是啊，为何又要问呢，明明许嫣羽之前提醒过她很多次，顾世礼不是个简单的人，明明是顾世礼自己亲自在众人面前揭露身份，明明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早就不再是那个和煦春风的礼部侍郎，而是当今果决狠辣的承天国国主。

安意苦笑了一声，她知道自己傻，原以为自己是谋心的那一个，却在真相揭露的这一刻，仍然不敢相信。

她眼角的一滴泪慢慢划过脸颊，安意努力着平复自己的情绪，说道：“兄长，既然要骗，为何不一直骗下去呢，你知道我如今的内力已经不足以同这宫中的暗卫一拼了，若再遇上当年那些个杀手，我也不可能再有还手之力，为何非要我变成废人不可呢。只是，我安意何德何能，能让你当初竟然不惜以身为饵。不过原先如意楼楼主就是要杀我的，你又假意救了我，两两相抵，我终究不欠你什么。”

顾世礼放开了安意，眼神里带着安意看不出来的复杂，他道：“朕给过你机会的，朕当初将你好好地放在顾宅养着，宠着，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兄长，可你偏偏要去招惹黎夜。而在巫族内的那段时间，你可曾有一次想过来看看朕，你又可知那段时日朕同黎夜是如何过的？若你同许嫣羽安安分分地呆在巫族，不掺和其他事，朕原本也是打算放过你的……”

“巫族当初并未亏待于你们，当初我因为要承继巫族圣女一位，也因为要嫁人，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和黎夜。”

安意这才想起，的确在巫族隐居之地的时候，她因种种原因最后都没有去看顾世礼和黎夜一眼。但是想来巫族当初也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否则现在顾世礼也不会和巫族和平共处，还将承天一大片领土分给巫族居住自治。

“往事不可追，朕也不愿再多去计较以前的事，但如今，安意，你是朕的王后，便把你的心给朕。”顾世礼突然之间转换了一幅面孔，变得温柔似水，淡淡的笑颜几乎要让安意忘记刚刚那个冷漠如寒霜的人。

安意挡住了顾世礼伸过来抚摸的手，冷淡地看着他，皱着眉说道：“我们之间，不用再玩这般感情游戏了，陛下娶我，想必也是清楚了我的命格，就同当初夕月阁阁主想要娶我是一个目的。”

顾世礼将手收回，变脸一般地换回了严肃神情，“王后倒是终于知晓，当初黎夜对你不过是一场算计。”

“是啊，都是算计，若不是陛下自剖身份，我想，我是永远不会怀疑你的。”

顾世礼看着安意哀伤的面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转瞬又消失了，用一种命令般的语气说道：“去了巫族之后，朕明白了一件事，只有你能拿到苍穹之印。三位帝星之中，许嫣羽志不在天下，朕给了他地方让巫族足以好好生活，所以朕的对手，由始至终只有黎夜一个。朕要你爱上朕，苍穹之印只能是朕的。”

看着顾世礼如今这般一本正经地命令自己要爱上他的样子，安意觉得十分可笑，“陛下觉得您如今这般，我还有可能爱上你吗？”

顾世礼突然笑了笑，语气温柔地对安意说道：“意儿，你别忘了，如意楼楼主最擅长做什么，你或许好奇这王宫中的宫人怎么变得一个两个如此听话，没有一个嘴碎的，这倒是还要感谢巫族，那几个月朕同黎夜被囚困在巫族，竟然自己悟出了催眠之法。”

催眠！难怪那些只知道听话的宫人是慢慢一点一点变成如今这模样的，仿佛机器人一般，只按照主人的命令行事。

安意心里感到十分震惊，但又不得不相信，顾世礼就算不会武功，可是这操控人的手段却是让人不容小觑。

“意儿，你看着朕的眼睛。”

安意眼神有些躲闪，但不知为何，她听着顾世礼的声音竟然有些沉醉其中。

没过多久，安意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顾世礼将睡过去的安意一把抱到了床上，自己也脱掉外衣躺在了安意身边。

原来如此，顾世礼盯着安意的睡颜，皱了皱眉，想要拿到苍穹之印碎片，竟然首先要让他自己从心里放弃夺取苍穹之印的执念。

可是对他而言，谈何容易，拿到苍穹之印，获得神赐予的心愿，便是他这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

见安意掀了被褥，顾世礼嘴角慢慢生起一抹微笑，帮身边的人再次盖好，既然这是一场注定要开始的纠缠，那便就这样纠缠下去吧。

等拿到苍穹之印，你也终将永远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