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熟悉的嚎叫声,马群立刻躁动了起来,连草都顾不得吃了,一个个撒开蹄子朝着草原深处跑去。
白马跟着马群狂奔着,但它的心底实属有些憋屈。
回想它在这儿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一次是像这么深刻地感受到被追着不放的狼狈滋味。
在它的身后,一个灰扑扑的,像个人,但又是用四肢在地上疾奔的,嘴里还不停狼嚎的,不知道是啥玩意的东西一直跟着它。
无论它怎么向前跑,那东西就像个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掉。
白马被追烦了,气的哼哼叫,尾巴甩得极为急促。
忽然,它看见不远处的树枝上挂着几个麻袋,想起之前被这玩意儿坑过的悲惨经历,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
两只前蹄猛然止住步子,来了个刹车,紧接着便若一道白色的闪电般向麻袋奔去。
“来了。”
斐杏藏在一块巨石背后,拉了拉丝线,紧盯着白马此时的位置。
等到那匹白色的身影靠近,她高声喊道:“快,收线。”
急于摆脱后边那个大家伙的白马没有注意脚下原本放在泥土上的丝线突然紧绷了起来,还为自己即将得到有力武器而心情愉悦时。
当它跨入那片地域时,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为时已晚,它的两只前蹄随着惯性,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便倒了下去。
它想站起身,但脚底下滑溜溜的。
白马心中怒骂着,身后突然响起的细碎的响动让它心底一惊,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紧接着,一块麻袋从天而降,套着了它高贵的透露,遮住了它的视线。
白马:……
这熟悉的感觉,这骚包的操作……可真让马怀念……个鬼啊!
它气愤地蹬着蹄子,似乎是想起身,但碍于那滑不溜秋的玩意,没能成功。
斐杏站在它的面前,眼看着白马已经挣脱出麻袋了,掏出一把小刀,“刷”的一声插在白马的头侧。
小刀直直地插入土中的时候,刀身还在不停地颤抖着,小刀的位置距离白马仅有一指甲盖。
气氛有了一瞬的沉默。
白马的眼珠子缓缓下移,看到了插在自己前方的这把小刀,吞咽下一口唾沫,四只本来还在活泼地摆动地蹄子渐渐地停止了摆动。
它的头缓缓上扬,果不其然,对上了了那双记忆深刻的漆黑眸子,嘴巴一扯,直接倒地装死。
它现在极度怀疑之前那个追着它不放的玩意是不是和眼前这人一伙的。
怎么就那么巧呢?
紧接着它便看到那个啥也不像的家伙凑到斐杏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讨好。
白马……
不忍直视!
之前追着它跑的那股气势呢?
洛伏雨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马,走到斐杏身边,一只手推开戚承的脑袋,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之前干过这样的事?”
斐杏摇摇头。
看着对方那明显是不信的眼神,再加上之前对狼孩太过显眼的压制,她在心底叹了口气道:“我以前住着的地方旁边便是森林,里面很有很多野兽。”
而她,从小便被阿婆丢到了森林里,去了解野兽的习性。
再大些,她便与张叔一块学习野兽的弱点,及如何杀死它们。
在流浪的日子里,她有许多时候都是靠着捕猎填饱肚子的。其中并不缺大虫,黑熊之类的,不过对付这些家伙往往要布置许多陷阱来辅助。
杀得野兽多了,身上积攒的煞气便也多了,这也是为什么白马和狼孩为何会被她身上的气势所畏惧。
洛伏雨突然问:“不久前掉落在我脚下的那只鸟,可是你射中的?”
少年的目光凉嗖嗖的,大有她回答“是”,便找她算一账之势。
斐杏愣住,意识到他说的是之前那只被烤了的飞禽,失笑:“不是,我做不出弓箭。”
她蹲下身子把白马四肢蹄子全都捆绑住,习惯性地用对待事物的眼光看着手下颤颤巍巍的马,道:“不过,的确有一事蛮奇怪的。夏日应该是野兽最爱出没的季节,但那几日我反倒没怎么见着了。”
于是便有了洛伏雨看见自己饿惨了的模样。
洛伏雨回想起射中鸟的箭,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富家子弟才用得起的。
他不禁留了个心眼。
另一旁,白马面无表情地竖起耳朵听着他两的对话,发现自己听不太懂后,干脆头一歪,打算彻底装死。
但那眼珠子却不停地转着,似乎是在想着应对的办法。
地面上洒下一块阴影,白马抬头,看到女孩蹲在它面前。
“诺,你愿意跟他走吗?”
斐杏指了指洛伏雨。
白马:哦,这熟悉的开场白。
斐杏继续:“如果跟我们走了,你失去的东西会非常多,例如自由,更甚者可能是生命。”
她抚摸着白马那白色的鬃毛,神色认真:“但你应该也不想要一直困在这里吧?”
白马有些蠢蠢欲动的蹄子一顿。
“曾经有只白马,它的身上有许多伤痕,整日跟在主人身后干活,也不抱怨。有人质疑这些伤是不是主人打的,可到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些伤却是它在战场上活下来的证明,是它一生中所得到的荣耀。”
斐杏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它的性子并不像你那么活跃,甚至是有些沉默寡言,但有一次火灾中,它却独自冲进了火海,救出了许多来不及逃生的人。
我们都叫它为英雄。”
她眼底带着抹怅然,喃喃道:“你想要成为这样的英雄吗?”
从小生长在草原上的骏马,那融入骨血中的傲气,让它们在战场中的表现比其它马匹都要出色。
同时,却也代表着它们比其它同伴承担着更多的责任。
耳畔似乎是有人问了句:“最后那匹马怎么样了?”
斐杏瞳孔的焦距有些涣散了,嘴角的笑意缓缓敛下。
那匹马怎么样了?
心底有个冰冷的声音告诉她:死掉了。
女孩浓密的睫羽颤了颤。
那匹马死在了血泊中,随着那个原本应该是美好幸福的存在,化成了一堆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