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如今谁家不知那齐小公爷正和郡主娘娘置气,听说已经两日未进食了。
“别是因为六丫头?”林小娘将衣服熨好挂起,一边同墨兰说着。
墨兰没那个心思,如今二哥哥正苦心研学,凭他的聪慧,考取功名是不成问题,但有件最重要的事情,墨兰想要问问林小娘的。
待墨兰说起十年前卫小娘的死因,林小娘开始支吾言它。
墨兰岂非不知林小娘心思,可关系到她阿娘日后命运,叫她如何放得下。
想到前世,墨兰越来越肯定那盛明兰确实早就知道此事,且人证供词俱在。那时六妹妹是顾侯夫人,如若不是顾侯一句话,怕父亲怕是念及旧情,也会答应把林小娘牵进盛家。
这一系列的动作,怕是盛明兰打一开始就在怀疑林栖阁。
现下墨兰突觉浑身冰凉,一个极恐怖的念头升了起来。
和梁晗的私情,莫名的挑衅,以及后来的撞破,怕是盛明兰设计的圈套。
是了,就是她成了管家之后,便渐露锋芒,以往胆怯、懦弱的样子全都不见。
想到此,墨兰深吸一口气,她虽说诗书方面颇有天赋,可论这心机城府,哪里是盛明兰的对手?
到底是养在盛老太太手底头的姑娘,真是厉害,也真是敢做。
“阿娘,卫小娘就是难产而死,你好吃好喝的端过去,整个院子也没人说个不是,你只当自己不知,也没听过郎中的什么注意饮食的话,如若盛明兰真找了证人,那自然是诬告。”
墨兰早早先和林小娘串了话。
“父亲好面子,这事情又过了那么久,即便有证人又如何?难道凭她找来的郎中,就能治我们的罪吗?”
林小娘抹着帕子,她自然是不怕的,只是害怕这事被发现后,她的墨儿不能得一个好前程。
“那郎中最好别让她们找到。”虽然林小娘说那郎中早搬家,目前不知在哪,可墨兰还是不放心,她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已经迟了一步。
夏日天气热的厉害,墨兰更不想出门,遇到什么雅集诗会的,她统统回绝,一门心思在家乘凉。
待到七夕乞巧夜时,她才在林小娘的磨叽下出了门。
“夜晚天凉,姑娘还是披着罢。”云栽拿上披风给墨兰围着。
“听说今年的大鳌山很是热闹,咱们也去看看。”
墨兰深知今晚会有大事发生,她闭门不出的这些日子,汴京城的传言她是听得不少。
什么郡主娘娘活活打死了伺候小公爷的奴婢,什么荣家有意与小公爷接亲,或又是邕王妃三番两次去齐国公府。
总之,这段日子小公爷的婚事真是闹得汴京城里满城风雨。
大鳌山后就是一条长街,那里面最热闹的是大槐树下,特别是七夕这一天,不知多少年轻姑娘公子的来求月老牵线呢。
墨兰自不能免俗,站在挂满彩灯的树下,她合起双手,心中默念。
只愿阿娘平安、哥哥高中,信女上辈子孽缘深重,自知福薄,愿菩萨真人保佑,这一世安稳度过。
后又重重拜了几拜,才离开。
若不是张茂则这时出现,请了她去,墨兰甚至快要忘记那个人了,自从上次一别已过两月。
天子脚下,哪块地方不是皇家的,所以张茂则引着她去樊楼雅间,她并不惊讶。
云栽露种被拦在外面,她们俩暂还不知那位的身份,只以为是哪家高门贵胄。
官家态度未明,统共今日才是第三次见面罢,墨兰不由得开始揣测。
见门被关起,屋内点了不少蜡烛,又是用明纸屏风,一时亮堂得很。
背手而立的赵祯在她不远处,烛火的映衬下,他的脸庞柔和了不少。
墨兰福了福身,并无多言。
“七夕佳节,不知四姑娘有没有为自己求一求姻缘。”
“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由我做主。”
“我倒听说你父亲为你选了他的门生,一个清贫的才子。”
是文炎敬吧,墨兰绞着手帕,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都是闺阁在室女,我又是庶女,如何能做得选择呢。”
静默许久,墨兰才缓缓开口。
早前张茂则就呈上来盛家内事,那盛紘也是宠爱林氏,只是更看重家族兴旺,这宠爱看起来也虚无缥缈得多。
“前些天,不少言官又上了折子,说后宫无主,怕是会动摇国本。”赵祯直直盯着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墨兰不蠢,也能听明白其中之意,却未置可否。
看着眼前人这副模样,赵祯便知道她的踌躇,轻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我知四姑娘在盛家过得不舒心,身为庶女,是要吃些苦头的。”赵祯要的是她心甘情愿,不是因为身份,不是因为其他。
“宫内生活大约自由些,且这身份可比任何一家伯爵侯爵的夫人更要尊贵,即使以后你的那些妹妹高嫁,也是要向你下跪请安的。”
他的话实在是一种蛊惑,如兰、明兰,乃至盛家全部下跪在她面前,这会事一种什么样的场面?
那一定会使她心情更好,墨兰竟不知再活一世,以为自己无所求,却仍想出人头地,成为阿娘的依靠。
“我…”墨兰犹豫,“您说得实在不错,我很心动,可我就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
“为什么是我?”
听着墨兰的话,赵祯才恍然一怔,这是个好问题,当时他也在深夜寂静的晚上问过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偏偏不能是她呢?
这么些年的心都冷的,一碗面便热了。那日樊楼之面历历在目,叫他忘不得。
墨兰不知道,那日樊楼之后,他带着张茂则在她们游玩的身后许久。
见她爱玩这个,爱玩那个,活生生的模样展现在他面前。
一颦一笑都入了画,花灯好看,人亦美。
至此,他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