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夜第一次从浑噩之中脱离出来，是在天色还尚早的清晨。她挣扎着抬起了如灌铅般沉重的眼皮，眼底的倦意依稀可见，全身软绵无力，口干舌燥，让她产生了想喝水的冲动。
可当她挪动双腿，却蓦然发现了樱空释的存在。脸颊上的热意顷刻泛滥到耳根后，夜晚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演放，她还来不及调整自己不太自然的神情，便觉得有一道幽邃的目光，正直直落在她身上。
织夜的眼神慢慢变得不可置信，她抬眼，发现自己和樱空释贴的那样近，又刚好撞入他恰好睁开的双眸里。
她被他揽在怀中，却还是能感觉到衾被之外溜入的阵阵寒意，不免想要向他靠近取暖，却又羞地想狠狠地推开他，心中晃过了无数的咒骂。
樱空释眼底的慵懒和朦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玩味的从容，唇角笑容淡淡。
他自然不会让织夜看见他眼里的恶意。突然感觉到织夜软绵绵地扶上他的肩，兀自向后退去。樱空释眯眸，轻而易举地勾过她的腰身，将她贴在自己身前。
分明不大的力道，可是腰间酸软的肌肤与他冰凉的手掌触碰，不免泛起一丝疼痛。
织夜避开他的眼神，眼底有一丝愠怒，却更多的是无措和茫然。
樱空释明知故问，语调很轻：“怎么了？”
……（拉灯了）
……
她见证了他那双眼眸愈发明亮，最后，燃烧的欲火消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清冷却深邃的目光。
事毕，织夜窝在厚厚的衾被之间，没有像往常一样替樱空释更衣，而是把他晾在一边。终于能阖起的眸却又抬起了一丝缝隙，看着不远处已经穿戴整齐的樱空释。
樱空释穿戴完毕，突然抬起眼来，透过镜面的反光看向身后。
隔着一层雪白的床幔，织夜看见一身雪白的他向她走来。樱空释撩开纱幔，手上还在整理护腕。
织夜不打算理睬他，兀自闭上了眼。她整个人蜷在浅蓝的被褥之间，幽蓝长发遮挡着她小半张脸。安静浅眠的容颜依旧端丽，只是少了一分冷傲，多了一分从未有过的媚意。
并不是曾经睥睨苍生的冷媚，而是另一种渗入骨子里的妩媚，是女人初承雨露后的娇媚。
樱空释坐在床边，伏身打算亲吻她的眉心，却被织夜偏头表示抗拒，她抬手挡住了他的脸，眉心轻蹙，透露着几分恼意。
“……”
她在怨他？
樱空释眼底浮现一丝宠爱的笑意，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握住了织夜的手腕，最终还是轻轻吻了吻她的眼角。
看着对方渐渐舒展的眉心，他的眼神蓦然淡了下去，垂着眼拿起了她枕边的两颗一泪石，起身离开。
冰族武校场。
规模宏伟的新校场坐落于地势险恶的冰族遗荒之间。这里雪峰环绕，气候恶劣，阴晴不定。点将台更是地势更高，确保能让站在上面的人可以将整片校场揽入眼中。
冰王的身姿挺拔而奔流，俊美的眉眼却不见半分喜怒，神情仪态充斥着帝王之威。
只是今天这冰王，身周的幻术气息似乎缭绕上了一丝渺小的愉悦，不免让距离他最近的侍从分神多看了几眼。
“来人。”
“在！”
“可以开始训练了。”
“是，王。”
他撩袍落座交椅之上，抬手一晃示意，右手上能调动千军万马的王戒权力无边，台下的士兵开始了操练，呼喝声响动天地。樱空释看着，眼底却露出了几分怔忪，不小心失了神。
他先是抬手，迷茫地覆在被织夜咬过的肩膀上，触过领口下浅浅的牙印，袖口里的一泪石明显地硌着他皮肤。
平日里高贵冷艳的娇人儿泣泪求饶的模样似乎在重现，温柔绵软的温度似乎还未散尽。白雪纷飞模糊不清，恰好变成了他眸光晦暗的遮挡。
六族之王已到，樱空释收起感情，眼底锋芒毕露，目光若有若无地瞟过千丈之外四处躲藏的火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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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原之上白雪肆虐，风声鹤唳。不知何时来到点将台的女人眯眸校场上闪烁的湛蓝色幻术光辉，忽明忽暗，强大莫测，她仿佛能因此听见高山积雪因为强大的气波而抖落的簌簌轻响。
她坐在樱空释的那把冰椅上，一身雪白长裙，立领的设计遮挡住了曲线优美的脖颈，掩去粉红青紫的旖旎爱痕。华美的披肩雪裘衬托出冠丽的绝美容颜。晨时醒来她觉得极累极累，她没有嗜睡的习惯，樱空释走后便没怎么睡着。
与此同时，演练场之上风云变化，光影交错，山转水移，变化莫测。
织夜看着人群中樱空释挺拔的身姿，眉间的川字越来越明显。他竟一言不发就取走了一泪石，她在冰王大殿里等到下午他也没有回来。
而想到火燚和那个手谕。她更是一阵寒心。
人群之中，沉眸凝思的樱空释骤然抬起眼，眼底的冷意和杀气渡作锋锐的剑锋，噬神剑自上而下淌过蓝辉，古符浮现。
顷刻之间，阵型的左翼被樱空释击破，而后方却又援助不及……
周围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一阵悠然却又突兀的掌声，恰到好处地弥漫在现场。对方鼓掌发出的击掌声不算响亮，却带着一份意味深长。
樱空释眯眸转过身去，她轻笑，放下了手。隔着白雪，他眼中的仓皇迅速烟消云散。
三军静默，没有人担心樱空释会因为他们漏洞百出的阵型发怒，注意力都集中在突临校场的冰后身上。
樱空释询问道：“多久了？”
熊王木讷地怔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快三个时辰了。”
樱空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们清点一下，然后解散。”
樱空释回到点将台上，织夜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男人放下噬神剑，拢了拢她身上的外衣。
从头到尾，织夜只是抬头静静地看着樱空释，目光如炬。她分明微微仰首，神色却如樱空释平视一般自然。
樱空释的眼神游离至远方一瞬，又马上收回，他低下头对上织夜的目光，然后眸光扫过她紧掩脖颈的立领。
“不休息了？”
织夜眸光一凝，然后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我不嗜睡。”
她现在心底窝着一团莫名的火气，难堪，恼火，羞耻，莫名其妙，掺杂一团。
“王，你拿走了一泪石？”
织夜咬牙，抬眼无畏地对上樱空释的眼，她伸出一只手，像是在向樱空释要些什么。
樱空释明了：“一泪石的确在我这。”
织夜眯眸看向他腰间，探出指尖时，却被樱空释一把握住了手腕，二人腕骨反转，数秒之间，已经连续过招近十下，最后樱空释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今日本就没什么气力，立刻落得下风。
心底那团火越烧越旺，樱空释的反击，更是往她五味杂陈的心情里多添了点苦。织夜的眼睫开始轻轻颤抖：“樱空释，我看过你与火族来往的手谕……”她静了一会儿，“只是为了一泪石？”
把她从凡间找回来，甜言蜜语地哄骗着她一夜沦陷，难道就是要一颗能堵住火燚的嘴，助纣为虐的一泪石？
樱空释的神色变得凝重，他松开她的手腕，几分无措全部表现在他僵硬的指尖。
他点了点，动作令她心痛。
见状，织夜一下嗤笑出来，她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好。我会当一泪石从未存在过，你想做什么，本就和我无关。你要是想给谁，便给谁罢。”
与人鱼公主息息相关的一泪石，在她口中，一文不值。
樱空释浅叹口气，心下无奈万分。火燚当真是一个大麻烦，若不是碍于火燚知道他太多秘密，他根本不需要惧怕火燚。
“樱空释，给我一泪石，我会告诉你，你的身世……”
可笑，他自有办法，堵上火燚的嘴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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