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类卿

储秀宫里放了几十个大瓮供着冰块，十来把风轮亦是从早到晚转着，使得殿中十分凉爽。

此时刚用完早膳，内务府总管黄裕德亲自送了时新的料子来，满面堆笑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皇上说新贡来的蜀锦和苏缎，请皇后娘娘尽着先挑。”

“这些都很不错。”十只玉流从柔顺的布匹上划过，富察芳仪满意地挑选了几匹。

“内务府刚送来了些时新料子，不如姐姐也选一些？”恰好此时端贵妃也在殿中，富察芳仪便让她一起挑选。

端贵妃走进，拿了一件放在案几上的杏色绸缎在身上比了一比，道：“好是好，就是太过鲜艳了些，配着妹妹刚好。我如今也不年轻了，哪里还经得住这样的颜色。”说着挑出一块紫霞色的云昆锦，纹理似云霞自山岳中出，微笑道：“我总觉得这样的颜色正好。”

富察芳仪含笑道：“我记得姐姐从前也是喜欢这些颜色。”

端贵妃只微笑道：“年纪大了，还经得起那么艳的颜色么。”

“姐姐才几岁就怨着自己老了，非把自己往老了比，真叫人听着难受。”富察芳仪嗔怪望着她。

端贵妃尚未答言，黄裕德在旁陪笑道：“两位娘娘都雍容大方，就像花园里头的花，开到正当好的季节里，哪里说得不年轻了呢。”

端贵妃笑着睇他一眼，“怪不得是内务府总管，真是会讨人欢心。”

“黄裕德也还算勤谨，到底是从储秀宫出去的人，也不能太跌份。”富察芳仪笑着说道。

挑选完中意的布匹后，富察芳仪有意留端贵妃说话。她是资历最深厚的妃嫔，未必不知那些旧情。

“我入侍也有四年了，却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生气。”富察芳仪低低一叹。

端贵妃抚摸布匹的手指微微发抖，“莞妃也是可惜了。”她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神思荡漾在久远的过去。

富察芳仪握一握她的手指，柔声道：“这几日我想了许久莞妃吉服的那件事。其实若废后只想以僭越之名阻挠嬛儿封妃，用她自己的也是一样，为何一定要用纯元皇后的？这一招很险，宫中人尽皆知，皇上有多么爱重纯元皇后。若此事处理不当，这份姐妹情在皇上哪儿也禁不起推敲，她很可能会失却在皇上心中贤良的形象。她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驱使她一定冒这个险？还请姐姐为我解惑。”

端贵妃见她如此重视，也晓得自己推脱不了了，还是吐露实情，“莞妃是有几分肖似纯元皇后的，而且纯元皇后小字宛宛。我想皇上也是因此才会这般重视莞妃。”

富察芳仪神情怔忡，立即了然甄嬛为何如此消沉了。

甄嬛颇有傲气，一旦皇帝亲手揭开往日种种恩爱都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这让甄嬛怎么接受？就算皇帝最后释怀，不再责怪甄嬛，甄嬛自己恐怕也难再接受皇帝的宠信。

“嬛儿很像纯元皇后吗？”富察芳仪拢一拢鬓边的珠花问道。

端贵妃低垂下眼睑，似是回忆，“不是十分相像，但莞妃站在那里，无端就会让人觉得是她。”

事情难办了，毕竟牵涉到已故的纯元皇后，而且看皇帝此番作态，估计又是一个朱砂痣、白月光式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