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送嬷嬷上门,三皇子此行还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送请帖。
姎姎与少商姊妹拜师、行礼过后,分立女将军身后左右。一双小女娘虽然不对付,眼下举措却如出一辙,明面上皆耷拉着脑袋以示守礼,暗地里俱支棱起耳朵倾听三皇子与程、萧二位将军说话。
“这月十五父皇于琼林苑赐宴新科进士,我奉命送请帖上门,还请二位将军携令郎、令爱赴宴。”
认祖归宗不过一日光景,少商却觉得自己的通用语突飞猛进,三皇子一番文绉绉的长篇大论她竟然听懂了十之八九。
圣人云实践出真知,诚不欺我。
阿隼的官话补习班曾经讲述过相关内容。
殿试以后,中原的皇帝总是会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宴请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以及家眷,以庆贺新科进士鲤跃龙门。因为皇帝多半赐宴于琼林苑,故称赐宴琼林宴。
“如今的琼林宴,不过是高门拉帮结派、文武结党营私的遮羞布罢了。”
阿隼这样说。
“香香知不知道怎样结党最为牢固?”
结亲。
少商自然晓得。
无论中原还是大漠都是这样,否则历朝历代的公主何必下嫁狄戎蛮夷?
她这厢里感慨万千,那厢里三皇子与阿父、阿母的会晤圆满结束。
程将军送客出门,女将军忙活着指挥姎姎和少商跟随嬷嬷下去学习规矩、礼仪。
女将军指定了将军府东北的家塾供姊妹学习。
此处冬暖夏凉,小桥流水,最宜读书,据说兄长们下太学读书之前,就是在这里启蒙的。
其实,就中原小女娘的标准而言,姎姎已经出类拔萃、超凡脱俗、鹤立鸡群了。
只是,为合理利用师资,又生怕少商独自上学孤独,女将军于是将一双小姊妹统统托付给老嬷嬷。
前往家塾的一路上,姎姎殷勤地侍奉女将军与嬷嬷身后,一副左右逢源的懂事模样。少商则恹恹地落后三尺开外,依旧垂头丧气地胡思乱想。
女将军嘱咐了,从今往后,卯时上学、酉时下学,晌午、晚间吃、睡均在家塾。
少商笑得她老人家打什么鬼主意,这是生怕她逃之夭夭呢。
看来,学规矩这些日子她怕是插翅难飞了。且姊妹俩一处作息,阿隼恐怕也没机会夜探深闺了……
这样一来,相见怕是不易。
阿隼曾讲述过琼林宴的所见所闻……想必介时他会赴宴。
估摸着他们只能在琼林宴见面了。
这月十五……
少商掐指一算,今天初一,还有整整十四天。
思及此处,她略感精神萎靡。
可巧,那头姎姎莺啼燕啭一般的声音贯入耳中:
“嫋嫋才回京不久,礼数难免不周,还请嬷嬷见谅。”
随即便是女将军威仪的命令:
“少商,怎么还愣着?赶紧进来拾掇拾掇,莫要耽误了嬷嬷讲课。”
少商点头应是,面上老实本分,心下怏怏不平。
她不想坐在姎姎后头。
那里是下风口,微风一吹,姎姎身上浓重的熏香味儿扑鼻而来,直熏得少商头昏脑涨。
好家伙。
她以为当真好像阿隼所说,中原人唯独要事才沐浴、熏香、斋戒以示重视呢。
不过……
面见三皇子,之于姎姎而言,大概也是重中之重罢。
少商身陷浓香之中,眼看着嬷嬷滔滔不绝渐入佳境,直觉比阿隼的中原知识小课堂更加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