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少商独自享用晚膳。
女将军本来打算带领少商出去遛一遛,见一见祖母与叔叔、婶婶。
奈何,少商暴露了无意久留的心思,女将军决意磨一磨她的心性。
“你且老实些用膳,教养嬷嬷明日一早过府,介时你再出来拜见。”
她老人家苦口婆心。
中原人皆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少商佯装无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称是,好不容易敷衍过去。
她紧贴在墙缝里头,眼看着女将军渐行渐远,直至她飒爽英姿消失在视线以内,她这才敏捷地攀上墙头,打算越狱。
孰料,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少商不过小试牛刀,周遭立即凭空闪现一众府兵,个个披甲执锐、视死如归。
“还请女娘回房。”
大老粗兄弟说话倒是客气。
只是,少商深知,倘若她胆敢以身犯险,这些小老哥怕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够捏碎她的熊骨头。
于是,少商知难而退。
她自暴自弃地返回堂屋,一面自怨自艾,一面大快朵颐。
女将军准备的吃食倒是不错,不吃岂不浪费了?
奈何,孤零零地吃饭,四周空荡荡的,就连下人亦是不见一个,少商委实觉得味同嚼蜡。
生平首次,她不过半饱就停箸了,两手支撑脑袋,凝睇窗外渐暗的夜色,大脑飞速旋转。
少商虽然咋呼,却极擅察言观色。
自始至终,女将军神色俱是淡淡的,不说泪如雨下,便是微笑亦是客套多于喜悦。更甚,她老人家目光之中间或流露的不满压根不加掩饰,显然不喜她这个“粗俗”的女娘。
阿隼曾道,她的阿父阿母共育有三子,除她以外,还有一个阿兄名叫少宫、一个阿姊名叫姎姎。少商非独非长,又流落在外多年,未曾教养在父母身边——加之他们中原人多半觉得草原人粗鄙、不知礼数——他们不稀罕她这个找上门来认祖归宗的女娘也是情有可原。
少商本身并不十分难过,反正她本来就是弃婴。
女将军道是奸人所害——害不害的也不甚重要,少商乐得糊涂,从来不将无关的人、事放在心上。
只是,难为阿隼千辛万苦为她找寻生身父母了。
他自己没有父母,是以执着于找寻少商的父母——若是阿隼知道了他历经万难找寻到的阿父阿母并不待见少商,不知多么难过呢。
这般想来,少商不由得叹息。
她再度抬眸,想要瞧一瞧外头的夜色。
孰料,她方才抬头,便见眼前熟悉的人影,正与她面对面坐着,一般两手托腮,略显呆滞,却难掩认真。
程少商阿隼!你怎么来了?
阿隼连忙扑上前来一把捂上少商乱吠的樱桃小嘴:
阿诗勒隼小声点,我的小姑奶奶。
阿隼一双星眸在暗夜之中显得格外明亮,于中原黯淡无星的寂寥夜幕之下熠熠生辉,灿若繁星。
见她忙不迭地挤眉弄眼,他无可奈何地一笑,放开她道:
阿诗勒隼将军府的府兵着实厉害。
阿诗勒隼我好不容易才进来,你莫要声张,叫人发现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少商不做声了,只点头如捣蒜。
阿隼眸中笑意愈发浓厚,他拉扯着少商站起来,后者早已被迫换上了中原女娘的衣裙。
阿诗勒隼唔……
阿诗勒隼叫特勤看看,香香穿中原的衣裳好不好看。
他前后打量她一番,而后蹙眉佯装苦恼:
阿诗勒隼好看是好看……
阿诗勒隼只是特勤才半日不见香香,香香怎么消瘦成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