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辰本以为,刘子行之死乃是痛苦的终点。
只消刘子行一死,他的徜儿即可就此隶属于他一人。
她的人如此,她的心亦是如此。
正在周生辰窃喜已经穿越苦海,到达幸福的彼岸之时,冷酷的少女以事实给予他当头一棒。
没曾想,一切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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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周生辰继位之前,他便对外宣称刘子行已死。
是以,刘子行之死静悄悄地隐匿于朱墙绿瓦之间,不曾走路半点风声,亦是不曾引发半点轰动。
之于行色匆匆的宫婢、太监而言,他们奉命抬出去的只是一具在普通不过的小太监尸身。
周生辰佯装过路,眼看着太监们抬着担架自面前经过。
结束了。
前世、今生,两辈子、十数年的斗争,终于结束了。
周生辰倍感疲倦,仿佛三魂七魄皆被人抽干。
他僵硬地转身,仿佛行尸走肉。
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知来日,刘子行会不会化作厉鬼索命。
粉底乌靴敲击青石板,迸溅清脆的嗒嗒声响。
不知不觉之间,周生辰步行至昆玉殿门前。
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举步进门。
宫婢上前叩拜。
周生辰看着她眼熟。
原来正是日前道皇后前去诏狱那个。
他愈发烦躁,心下仿佛打翻五味瓶一般,暗恨陡生。
周生辰皇后呢?
孰料,宫婢开口,火上浇油一般:
“回陛下的话,娘娘病了,怕是不能伺候陛下了。”
周生辰病了?
周生辰蹙眉。
“是。”
“那日……从外头回来,娘娘就病了,总是梦魇……”
话音未落,周生辰迫不及待地打断:
周生辰朕进去瞧瞧。
此番,宫婢到是不曾阻拦。
徜儿的确是病了。
周生辰进了内殿,但见她蜷缩在被衾之间,面白如纸。
昔日伶俐的少女眼下枯槁如同朽木。
她双目无神,空洞地凝睇头顶帷幔。
周生辰在床沿落在,他眼看着她心如死灰,一时难辨心中究竟气愤更多还是心疼更多。
半晌,他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周生辰皇后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周生辰垂眸,眸光晦涩几许:
周生辰你恨我,是不是?
周生辰你恨我杀了他?
眼前人一言不发,恍若未闻。
无疑,她为刘子行允悲。
但凡回想起诏狱的一幕幕,周生辰便觉气急攻心。
彼时,她不遗余力地求情。
眼下,她为他哀悼,甚至忧思成疾。
周生辰故作满不在乎地自嘲一笑,继续道:
周生辰可是,我们是夫妻。
周生辰徜儿,夫妻哪有隔夜仇?
刘徜夫妻?
这回,她倒是言语了,只是一字一句犹如利箭,洞穿周生辰心脏:
刘徜什么夫妻?
刘徜我们分明是叔侄啊。
叔侄。
周生辰倒是希望他们之间的隔阂仅仅因为这所谓的血浓于水。
周生辰徜儿……
他蓦地开口,怀抱最后一丝期望:
周生辰你知不知道……我并非刘氏子孙。
周生辰我并非太祖皇帝之子,是皇兄收养了我。
周生辰所以我们……是夫妻,不是叔侄。
闻言,少女如遭雷击。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他。
周生辰不知她眸底暗潮汹涌究竟出于震惊还是愤恨。
他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只低下头。
半晌,周生辰闷声:
周生辰徜儿,一日夫妻百日恩。
周生辰我们做了这么久夫妻……
周生辰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头开始,好不好?
他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