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辰知晓刘子行脾性,却不想他竟然放肆至如此地步。
一连数日,周生辰不曾在奠礼上看见他的徜儿。
按理,奠礼男女不同席。
第一日延福殿群臣并内眷共同吊唁以后,往后的日子均分开守灵。
宗亲及文武依旧之于延福殿,内眷与命妇则是前往后宫的移清殿服丧。
每日丧礼毕,周生辰总是依照礼数前往内宫拜见太后。
彼时刘子行在大庭广众之下道是徜儿留在宫中是为服侍太后、以尽孝道。
他无法反驳。
连日以来,慈宁宫称病,不见来客。
戚太后年老体弱倒也罢了,奈何徜儿年富力强,合该出来一见才是。
然而,周生辰不曾得见他的王妃。
心下仿佛打翻五味瓶似的,周生辰直觉五脏六腑皆如灌铅一般沉重。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一旦见了刘子行,对于他这个厌恶之至的丈夫,她自然置之不顾。
刘徜在宫里倒是过得逍遥快活。
枉周生辰在别馆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生怕刘子行对她不利。
前世今生,周生辰与刘子行积怨已深。
他唯恐刘子行牵连无辜的徜儿进来,他生怕他以她的性命要挟他——
别馆中所有刘氏子孙的性命周生辰皆可抛之脑后,唯独她不行。
他的妻子,他的王妃,他的爱人,他的徜儿。
因此,周生辰担惊受怕。
可是,他寝食难安。
她却是怡然自乐。
刘子行。
都是因为刘子行。
周生辰暗恨。
此番,他率众回京,便是做好了头破血流的准备。
既然刘子行率先不仁,那么周生辰何苦继续容忍?
他不知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不知她究竟自愿还是被迫——大概是自愿罢。
毕竟,远嫁西洲才是受人所迫。
周生辰自嘲。
他知道这回,刘子行定当付出应有的代价。
前世之仇,今生之恨。
感念皇兄养育之恩,周生辰一直等到先帝棺椁离宫之时这才起事。
西洲王师势不可挡,不过一日光景,周生辰便控制了整个京城。
今日他入宫的第一件事,并非前往延福殿给予刘子兴致命一击,而是——
搜宫。
他派人搜宫。
然则,哪怕他将整座皇宫底朝天翻过来,亦是不曾发现心上人行踪。
他的徜儿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他知晓她一定在宫中。
只是……
周生辰心火暗涌。
怒意仿佛滔天浪潮,铺天盖地而来。
一定是刘子行的阴谋诡计!
禽兽!
衣冠禽兽!
他早知刘子行并非表面温润,然则起码前世他从来不曾强迫十一!
十一。
多么熟悉而陌生的称呼。
十指按压佩剑剑柄,周生辰举首望天,直觉眼前一幕再熟悉不过。
前世,他私自入宫营救十一那时,也是这样一个好天气。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只是,如今乃是三伏酷暑,而非三九严寒。
而周生辰进宫营救的爱人自十一变作徜儿。
徜儿……
若非刘徜这个女人,前世他便不会身中埋伏,十一也不会知晓他被收押、被剔骨的消息从而郁郁而终。
他理智、冷静了两辈子,到头来竟然爱上自己的侄女。
都是她害得。
都是刘徜害得。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
血海深仇蒙蔽了周生辰的明目,以蒙蔽了他的心智。
找到她。
眼下周生辰心底唯此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