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禾乍临,出乎意料。
长意眉头紧锁。
鲜血沿骨节分明的十指汨汨流淌,粉碎在地,吧嗒作响。
长意浑似不觉似的,他目不转睛地凝睇纪云禾。
他无意伤及顺德,是以一心防守。
孰料纪云禾趁虚而入,夺下他一力掌控的长鞭。
顺德十成十功力灌注长鞭之上,眼下反噬她面上鞭上怕是深可见骨。
但凡留疤,恐怕半生如影随形。
女儿家爱美……
眼下长意直觉愧对顺德。
纵使今时今日长意遍体鳞伤皆是顺德所致,然则身为云霓失落的一缕魂魄,长意心下陡升三分宽容。
内疚之余,即位暴怒。
长意转眼面朝纪云禾。
她不是消停了许多时日么?当下怎得出来兴风作浪了?
从前长意鄙薄纪云禾虚情假意,如今他身畔之人成了薄情寡义的那个,他心下悲凉,犹如打翻五味瓶似的。
莫过爱与不爱的区别。
长意与纪云禾不过虚与委蛇,之于云霓却是一往情深。
是以,哪怕纪云禾当真心悦于他,长意亦是无动于衷——
“长意!快走!”
“快走啊!”
纪云禾歇斯底里,她唇瓣轻颤似乎恨铁不成钢。
这是何意?
纪云禾扑通跪倒在地,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病痛折磨她早已骨瘦如柴,唯独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快走啊长意!快走啊!”
“带着我们的理想,追求我们的自由去罢。”
纪云禾微笑。
长意大惊失色。
“长意……”
“走罢。”
纪云禾言罢,眼泪愈发急促,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七零八落,她悄无声息地哭泣,直至她毒发,体力不支晕厥在地。
长意锁眉。
他不解。
他着实不解。
何以至此呢?何以至此呢?
若非真心,纪云禾何以至此?
然则她心中向往不是自由么?
她不是为了自由不惜与他虚与委蛇么?
为何当下又是惺惺作态?
奈何,顾不上三思而后行,长意蓦地扯上云霓疾行。
然则仙师抢先一步,他广袖一挥,无形结界顿时扩散开来,犹如天幕。
长意顿时暴怒,他转身,直面仙师眸底阴鸷。
可是,长意尚未来得及质问,仙师已然抢先启唇:
宁清云霓。
宁清过来。
他招招手。
长意心下惴惴,他本以为云霓定当头也不回地弃他而去,孰料她竟然下意识往他背后躲藏。
长意一怔,他未曾料及。
她不是从不曾中意于他么?
胡思乱想之间,仙师复又开口:
宁清云霓。
宁清你过来。
此番,仙师语气深冷,恰如他眸底坚冰。
云霓愈发瑟缩。
那厢里顺德哭哭啼啼地哀求,满口“师父师父”,一双柔荑在地上胡乱摸索,她如鲠在喉,字字啼血却不得心上人回眸一眼。
宁清云霓,过来。
长意怒火陡升。
云霓身缺哪一魂他已然明了。
人魂。
云霓身上只有两魂,地魂和识魂。
顺德即是云霓缺失的人魂。
人魂主掌人之情感。
难怪云霓孤僻、自利。
难怪顺德任性、恣睢。
人魂主掌人情,死后徘徊世间,流连生前不舍之地。
莫非……
云霓昔时所爱…
乃是仙师?
长意双拳紧攥。
宁清云霓,你莫非忘了……
宁清离开我三日之内,你必定毒发。
宁清毒发的滋味你不是不知罢?且七日不得治必定肚腹穿孔而死。
仙师慢条斯理地斟酌字句:
宁清云霓……
宁清眼下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来……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