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菱偶感风寒。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此番病痛来的莫名其妙,汝菱卧床不起,不知是不是心病使然。
汝菱寝食难安,冥冥之中她只觉心下焦躁,火烧火燎似的。
汝菱知晓师父回来了。
然则,今番她当真病倒了,师父却不闻不问,至今未曾露面。
汝菱的仙侍回禀,道是仙师甫一回来便驾临了寒潭,继而命人开渠引水,如今他老人家正与鲛人云霓同处呢。
闻此,汝菱微阖双眸,她怒火中烧恰似暗潮汹涌。
鲛人。
鲛人!
当下师父眼中唯独区区鲛人!
日前儒林驾临寒潭得见鲛人之时,她分明看见她身上穿着天丝织造的素白衣裙——
那时师父曾为汝菱一人准备的礼物,他亲口夸赞唯独她穿来才是仙姿玉质、风流雅致。
转眼之间,微贱地仙竟也配与汝菱一较高下了。
一尾鲛人而已啊!
她何来资格?
她何来资格!
热泪蓦地夺眶而出,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七零八落,或洇湿锦缎背面,或沿着冰肌玉骨一路坠落衣襟深处。
泪珠所及之处,一片冰凉刺骨,恰如汝菱心底森寒。
师父不是素来疼爱她一人么?
如今怎么一尾鲛人也得分一杯羹?
汝菱直觉肚腹之中宛如火烧,心如刀绞。
她实则明了,只是不愿相信——
想来师父并非独钟汝菱一人。
也许……
也许师父喜爱的不过汝菱花容月貌,否则他怎会轻而易举地为鲛人吸引目光?
以色事人,能得几时好?
皮囊换来的情爱岂能称之为情爱?
如此说来……
原来汝菱一往情深的恩师并非真爱于她。
钻心剜骨、搜肠刮肚一般剧痛难忍。
汝菱不敢深想。
恰巧此时仙侍通禀,道是鲛人长意意欲潜逃,如今已经击败了一众御灵师的防守,似乎势在必得了。
长睫微颤仿佛蝴蝶振翅,复又睁眼之时,汝菱眸底以无伤怀。
伤怀……
真是可笑。
曾几何时汝菱还是天真无邪的少女,一心只知享乐、妄为,如今竟是学会伤怀了。
果然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满腹柔肠化作熊熊烈火,跳跃汝菱瞳仁之中。
她一把掀开锦被,赤足下床。
头重脚轻,汝菱未免踉跄两步,然则她心火旺盛,全然不见狼狈形容,但觉气势磅礴。
中衣雪白、发如泼墨,未施粉黛的仙姿佚貌略显苍白,却难掩清绝。
汝菱病容未消,唇瓣毫无血色,唯独双眸幽深仿佛点漆,不知是否错觉,竟然隐约迸溅诡谲红光。
汝菱林昊青?
汝菱抬声吩咐。
翩翩君子应声而至,林昊青匍匐在汝菱玉足之下,毕恭毕敬地俯首帖耳。
汝菱随本宫瞧瞧去。
汝菱咬牙切齿。
鲛人接连不断地兴风作浪。
看来这回,汝菱断然不能手下留情了。
逃什么?
汝菱乃是天君长姐。
她可是四海八荒的仙姬,是九州万民的主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但凡汝菱想要的东西,她定要得到。
无论是桀骜不驯的鲛人奴仆……
还是汝菱倾心相许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