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避尘坠地。
扬聆跌坐在地,她垂眸,端详自己双手。
女儿家十指不沾阳春水,手如柔夷。
她习武,日夜不敢放松,掌心不似寻常仙子幼滑,薄茧微英,书写经年沧桑。
就是这双手,自打她开灵启蒙以来,陪伴她一路成长,自懵懂无事的黄口小儿,至过街喊打的魔头妖女。
有了这双手,她如虎添翼,于灵山论剑摘取桂冠。
有了这双手,她助纣为虐,至上下修界腥风血雨。
良善也好,邪肆也罢,总归这双手乃是她一大助力。
然则,如今这双手竟然成了拖累。
她没法挥舞宝剑。
她没法对阵退敌。
她没法报仇雪恨!
他分明正在眼前。蓝忘机分明正在眼前!
往昔她覆手即可复仇,何须狼狈至此?
她没了武功……
她引以为傲的武功消失殆尽,以后她岂不成了废人?
扬聆如此想着,不由得恨极自己无用。
她状似疯魔一般以手触地,直至皓腕可见鲜血,仍旧不见止意。
蓝忘机不得不上前阻止扬聆时,她两条玉臂已经伤痕累累、红肿不堪。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反剪她双手,兜头将她笼罩在怀,一手轻抚她薄绸似的乌发。
好一番捶胸顿足,扬聆早已精疲力竭。她执拗不过蓝忘机,只得迫不得已紧贴在他胸口。
静室正如其名,若非外人立于廊檐下说话,室内不可闻外头半分声响。
周遭静谧,落针可闻,扬聆能够清晰听见自己心跳,仓促、紊乱,扑通扑通,好像乱石入水,扰乱满池幽静。
蓝忘机沉默无言,只稳健揽住她的纤肩。
不知是不是扬聆失了武功的缘故,她直觉他气力甚大,好像生怕她摇身一变,变成张牙舞爪的妖女将他生吞活剥似的。
扬聆直勾勾地注视不远处伏地的避尘。
待力气恢复几分,她蓦地挣脱蓝忘机的束缚,踉踉跄跄地奔赴避尘而去。
她拾起宝剑,身姿迅猛恰如鬼魅,全然不似失去武功的模样。
她高举避尘,朝向自己手臂就欲斩下。
蓝忘机却率先一步抬足,一脚踢飞避尘。
素衣伴随动作飘飞,蹁跹胜似蝴蝶振翅,一如师尊中剑坠崖的形容。
避尘直飞出去三丈开外,剑锋向下斜插入地,剑身来回摇晃,不断铮铮嗡鸣,犹如憋了满腹委屈似的。
扬聆失了支撑,匍匐在地,她心乱如麻,脑海之中大战情形与眼前之景交替浮现。
这下,当真如同天塌地陷一般。
她分明已经用尽浑身气力,可是为什么还是如此窝囊?
她再不乱动,任由蓝忘机再度将她打横抱起,搁置在床榻上。
蓝忘机体贴入微地替她掖好被角,继而转身。
她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将脑袋埋入胸口,只直愣愣地注视被面出神。
片刻后蓝忘机返回,他手持一盏小巧玲珑的瓷瓶。
待扬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发觉蓝忘机已经将瓷瓶中的金疮药悉数均匀涂抹在她手臂伤处,眼下正在仔细包扎。
他腕上齿痕依旧清晰可见,已经凝结血痂。
伤口倒是不深,只是狰狞可怖,且位置不佳——只消稍微挽袖,即刻暴露无遗。
不急着包扎自己的伤口,倒是忙不迭地上赶着关系她这个人人喊打的妖女,扬聆不知何处怒火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