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皇后孙氏诞下帝之长子。帝大喜,命名长子“镇”字,取镇国安邦之意,册立皇长子为太子,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陛下宠爱太子,太子并不十分成器。
之于稚儿而言,太子成材与否与她没甚干系。
可是胡氏却急得热锅蚂蚁似的团团打转,屡屡求见皇后不得,成日跪伏于乾清宫外。
帝怒,责之,令其不得插手东宫诸事。
宣德十年正月,帝卧病不起,皇后孙氏侍疾,伺候在侧。
皇太孙稚儿……
所谓病来如山倒,他声音喑哑,不见了往日丰姿,分明春秋正盛,眼下却枯瘦如柴,活似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
杨稚儿嗯?
稚儿将汤药送至他唇畔,眼瞧着他一口一口饮尽苦涩药汁。
皇太孙朕……朕怕是就这两日了。
他苦笑。
皇太孙可惜,朕放心不下你,也放心不下镇儿。
杨稚儿哦?是吗?
稚儿斜挑秀眉。
杨稚儿陛下临终尚且放心不下镇儿,胡氏知晓不知多么高兴呢。
她紧贴在他耳畔温声细语。
他大惊,忙问此话何意。
稚儿笑语嫣然:
杨稚儿陛下难道不觉得胡氏十分关心太子?
杨稚儿相比之下臣妾这个母后倒是显得格外冷淡了。
杨稚儿陛下以为为何?因为太子乃是胡氏所出啊。
他目瞪口呆、目眦欲裂。
杨稚儿陛下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胡氏之子无论如何也是陛下亲子。
杨稚儿至于臣妾所出……
杨稚儿臣妾人尽可夫,陛下不怕臣妾之子并非陛下亲生?
皇太孙你……你……稚儿,莫要胡说。
他竭力道。
杨稚儿胡说什么?
杨稚儿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杨稚儿对了,臣妾还有一事要告诉陛下。
她微笑:
杨稚儿陛下龙精虎猛,沦落至此尽是臣妾手笔。
他蓦地怒目圆睁。
皇太孙你怎么……怎么?
杨稚儿臣妾怎么悄无声息地在陛下衣食住行中下毒的?
杨稚儿陛下怕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她搁下空碗,细致入微地为他掖好被角。
杨稚儿就是陛下颈下的引枕啊。
杨稚儿臣妾椒房之宠,陛下日夜睡着这只引枕,日积月累,可不就毒发了吗?
杨稚儿陛下放心,陛下驾崩以后臣妾自然会照看好太子,必定保证陛下后继有人,断然不会害了陛下的血脉。
杨稚儿这是你我之间事,孩子是无辜的。
她淡声道。
皇太孙你……
皇太孙你的……
她约莫着他大概欲语“你的心肠好狠”之类,正欲答“臣妾自然心狠”,忽地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
皇太孙你的引枕与朕接触,可也有毒?
她一怔。
他这话何意?
杨稚儿这毒剂量极轻,一星半点不碍事。
他好像这才放下心来。
稚儿不由愣神。
皇太孙如此,也好。
皇太孙稚儿,今生原是朕之错。
皇太孙惟愿来世……你我相遇逢时。
是夜,陛下驾崩,太子即位,尊母后皇后孙氏为太后。
这日胡氏上门,她忧思成疾、疾病缠身,早已瘦脱了相。
她高声痛斥:
“陛下……陛下深爱娘娘这才走上歧途,娘娘何至如此心狠,胆敢弑君?”
她偏头静坐,不愿直面她的指控。
可是胡氏不依不饶,稚儿气怒,站起身来,冷笑道:
杨稚儿什么陛下?那是先帝!且先帝乃是急病暴毙。慈安居士慎言。
杨稚儿至于居士言哀家心狠……
杨稚儿吴贤妃之子郕王年轻英俊,倘若哀家将居士赐婚郕王,居士作何感想?
胡氏瘫坐在地,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