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害太子倒也罢了,在上贡的皮毛里头藏匿匕首,这是赤裸裸地藐视天威。
陛下龙颜震怒。
陛下本来就是因为恼了汉王图谋不轨,从而派遣他去往万里之外的青州就藩。
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明知故犯显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陛下乃是太子,哪怕再疼爱汉王,又怎么能够容忍他觊觎无上高位呢?
这回,恐怕汉王亦是难逃一死。
不过……
倘若汉王就此伏诛,事情岂不变得无聊?
他亲口所说,所求尚未得手万一。
所谓失去才懂得珍惜。假如有朝一日自神坛跌落,自拥有一切到一无所有,那种滋味,不是比之从未得到更加夺人性命嘛?
于是杨稚儿前往太子寝宫交泰殿侍奉汤药,两人对坐叙话。
太子用药过后面色尚且不错,说话倒也有些精神。
太子病中喜静,诸子与嫔妃探望过后即各自回宫,末了唯独留下杨稚儿与皇太孙二人伺候。
杨稚儿抬眼斜睨皇太孙,只见他端坐垂眸,没有半点避讳的意思。
她心下有些惶惶,不知现下应不应该直言。
熟料,半晌过后,倒是太子率先开口:
“煦弟今日之举实在莽撞,可是他征战西北,那些皮毛也是自西北采买的,谁知不是无心之失呢?”
杨稚儿正欲接口,奈何皇太孙抢先一步截住话头。
他冷笑一声,语带嘲讽:
皇太孙逆王藏匕一事尚未定论,可是他企图毒害父亲的罪名已经板上钉钉。
皇太孙父亲为他开脱做什么?
太子一时语塞。
杨稚儿察言观色,见太子虽然不得不承认皇太孙所言非虚,然则他犹自偏袒手足。
太子宅心仁厚。
倘若眼下正值乱世,想来陛下一定不会属意太子。
可是,如今天下大乱初平,格外需要一位宅心仁厚的君主休养生息。
此乃天下之福。
对于便宜丈夫,杨稚儿还是十分钦佩的。
于是她下定决心揽过话语权:
杨稚儿逼宫当死不假,然则太孙也说了,藏匕一事尚未定论,事宜汉王定罪不过毒害您一条。
杨稚儿太子仁厚,如果太子愿意高抬贵手,留汉王一条性命,想来陛下必定嘉奖殿下友爱手足、慈心仁善。
这话恰巧说到太子心坎上。
太子所求不过汉王活命罢了。
他黯淡的眼眸熠熠生辉,三呼妙哉。
皇太孙再度沉默,杨稚儿只觉他目光锐利如同鹰隼,紧盯在身如芒在背。
说了好一会子话,太子劳累,杨稚儿服侍太子小憩,继而与皇太孙一道退出交泰殿。
二人并肩前行。
按理,皇太孙理应落后她半步,以示尊卑有别。
可是他半点自觉没有,一路与她齐头并进。
杨稚儿略感气结,却未曾出言提醒。皇太孙知道她的隐秘,他们注定不对付了,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开罪他更甚。
孰料,她不言不语地埋头前行,反倒是皇太孙冷嘲热讽:
皇太孙娘娘不是说自己不是汉王安插在东宫的细作吗?
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眼底沾染薄红,不知恨意几许:
皇太孙逆王许了娘娘多少好处?荣华富贵?皇后宝座?
皇太孙还是说……
皇太孙娘娘心甘情愿,为情郎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