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目光锐利,宛如鹰隼。
杨稚儿直觉浑身寒毛倒竖,她不寒而栗,连带朱唇亦是青紫。
她双手抑制不住地直颤抖,光洁额角沁出细密汗珠。
杨稚儿不知道皇太孙口中所谓自证之法到底是什么,因此她不敢随意应承,只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他,生怕他忽然动作,扑上前来加害于她。
熟料,见她惶惶,皇太孙忽地笑了。
他笑意不达眼底,笑得冷漠、不屑,嘲弄意味不言而喻。
他垂首,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润润嗓子,动作不紧不慢。
他倏然开口,不似疑问,胜似陈述,他轻声低叹:
皇太孙父亲……力不从心了,是不是?
杨稚儿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话中含义。
继而,她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面色不由得更加苍白。
皇太孙此意……亦是认为她通奸,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了?
皇太孙不过,汉王恐怕不是什么良配吧?
皇太孙如今叔父已经远在万里之外,娘娘怕是依旧春闺寂寞吧?
杨稚儿脑中嗡鸣一下,好像谁人熄灭了她眼前最后一盏明灯,登时伸手不见五指,前路茫茫,她心中已经冰凉透顶。
自打……事发以后,每一个日夜她都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生怕有人发现她的隐秘。
整整一年了,她终于坚信无人知晓那事了,可是眼下皇太孙当头一棒,再次将她沉入深渊。
你瞧!
可不就是这样!
如今他仅他一人知晓,她就不得不承受他污言秽语、百般羞辱。倘若全天人都知晓此事,她岂不全无活路?
皇太孙可惜,父亲的确年老,这倒不错。
皇太孙当真辛苦娘娘。
他的声音轻飘飘地散落风中,恰似自言自语。
杨稚儿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她一直低垂眼睫,双手在广袖之下紧紧交握,用力之甚以致点染丹蔻的十指指甲皆深入皮肉。
皇太孙一时半会,孤也不知道娘娘究竟应该如何自证了……
末了,皇太孙搁下茶盏,汝窑粉瓷与红酸枝八仙桌相互碰撞,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好像直击杨稚儿内心深处似的。
她蓦地抬眸,正巧撞入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她回视他的目光,不知他还有多少招数没有使尽。
她承受不起了。
可是她早知今日,她早知有朝一日即将被剥光遮羞物,赤身裸体地身处阳光下接受所谓正义的审判。
她早已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
只求……只求她的丑事不要拖累杨氏一族就是。
她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地闭一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眸底已经不见了恐惧。
她平淡意欲开口,孰知竟然再次被皇太孙截住话头。
皇太孙娘娘还是自己想一想如何证明您与汉王之间仅限于……
皇太孙唔……皮肉关系?
皇太孙孤以后还会留意娘娘您的一举一动的。
杨稚儿有些迷茫。
皇太孙这话……
难道他没打算计较此事?没打算宣扬出去?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告诉她?为什么挑明了告诉她他知道?
难道他不怕……不怕她狗急跳墙、杀人灭口吗?还是他料定了自己不敢反抗,只得承受他言语羞辱?
杨稚儿不知,她面色百般变化悉数落在皇太孙颜中人。在她视线未及之处,他眸底尽是彻骨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