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风雅垂眸,遮掩住双眼之中切切哀思。
月华夫人的丧事已经基本办妥。
然而,太后薨逝在前。国丧期间,哪怕作为父皇最宠爱的妃嫔,母妃亦是只能草草下葬。
近来太灾人祸不断,湘南一带先后遭受湘河决堤、焱王谋反,如今流民泛滥、哀鸿遍野。
父皇整日里忙于朝政,不得已只好将母妃的丧事交与皇后。
皇后乃是她的嫡母,可是之于赵风雅而言,她好像她的宿敌。
皇后痛恨母妃,也痛恨她,因为她们夺走了她的夫君。
赵风雅从来不曾怨恨过皇后,她满足于当下的生活。
因为不止一次,她在皇后眼中瞧见庆幸,以及同情。她庆幸她不是皇子,同时同情他不是皇子。
赵风雅自己亦是庆幸。
作为公主,金枝玉叶,于后宫之中有三寸落脚之地,口中食山珍海味、身上着绫罗绸缎,还有父皇关怀备至,她已经十分知足。
皇后在后宫东角的佛堂为母妃设立了灵堂,然而,由于膝下无子,母妃的灵位入不得皇陵。
同时,因为无子,眼下为母妃守孝的不过她一人而已。
甚至……
国丧当前,宗室子孙皆身穿重孝。尊卑有别,为了防止乱了礼数规矩,她不能明目张胆地披麻戴孝,也不能哭丧、不能祭奠。
她能够做到的唯独安静地跪拜、守灵。
然而,正值盛夏,日头毒辣,她已经跪了整整两日,只要过了今天,母妃的灵柩就可以安稳无事地送往妃陵安葬。
可是,她体弱,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母妃也正是因为十月怀胎,伤了身子,从此落下病根,最终撒手人寰。
她实在耐受不住炎炎烈日,可是为了母妃……为了母妃能够顺利入土为安,她只得竭力抑制胃中一阵一阵的恶心。
然则,哪怕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没日没夜的废寝忘食,何况身娇体弱的赵风雅?
铁一般的意志支撑她强撑过第一日、第二日,可是终究没有忍耐过第三日。
她两眼一番,眼前登时金星直冒,她身子一歪,“咚”的一声直直栽倒在地。
她的宫婢骇得面色大变,立时撒开丫子狂奔,欲寻太医来瞧。
谁知,找来找去,几乎跑遍整个皇宫,今日当值的五位太医却是一个不在。
两位去了荆国公府上为病重的老国公夫人诊病。
一位正在照料着了风寒的凤眠公主。
一位已经在位分尊贵的万贵妃处待了半日,说是贵妃动了胎气、身体不适。
还有一位临时调拨去了湘南支援灾区。
这下可好,她的宫婢急切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却半点办法也无,哪里的太医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走开的。
赵风雅双眼微眯,她几乎已经瞧不清天上的日头,只觉四周一片昏花。
侍婢们说的话,她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实际上,太医们并不是当真无法调离。
譬如,凤眠其实并没有着什么风寒,大概是皇后临时编造出来的理由。
还有国公府上——老国公夫人已经是最后一口气了,不过仅靠两只山参吊着,根本用不上两位太医。
据说正是皇后体恤老夫人,这才派遣了两位太医。
她坚难喘息,看来皇后今日铁了心要她吃些苦头了。
正在这时,她感觉头顶上黑了一黑。
她竭力眯缝双眼,只见一张俊秀的少年面孔映入眼帘。
侍婢们纷纷福礼,口中敬称什么“徐世子”。
那少年面上流里流气的,倜傥一笑:
”
徐凤年我自国公府路过,顺带带了位太医回宫,听说这里有个病号,原来真的有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