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舞

除夕，他睁着眼躺在床上。窗外鞭炮繁响，促他无法入眠。

“妈，我睡不着！”他梦呓一样喃喃道

“睡不着啊！”妈妈看着他笑道，“听说打谷场上有人舞狮，妈妈带你去看看？”

他迷迷糊糊答应了。

外面一尺厚的雪，寒气逼人，可他还是觉得这和做梦一样。对于狮子，他可一点也不认识，只是莫名觉得它很神气。

打谷场的雪本来也是厚厚的，可是被推到了旁边，堆了几大座的雪山。场子的水泥地上，十分热闹，远远看去灯火通明，晃得人眼花。

妈妈拉住他的手，带他走向那片喧哗的光明。

只见那片光辉之中，腾跃劲舞着两对灵巧的“动物”。他们向周围的观众摇头摆尾，旁边掌声一片。待走近，他发觉扮“动物”的是八个人，每只“动物”两个人扮，他们头上套着“动物”的身躯，露出四条腿来，而且都穿着和“动物”毛色基本一致的裤子。四只动物都非常神气，那样的活力四射。

“妈妈，这就是狮子吗？”

“是啊！狮子是‘年’的天敌，‘年’见了它就要跑呢！”

两对狮子，一黄一银，一红一金，都是吉祥的颜色。银狮身上还挂小铃，一跳一跑就叮叮地响，怪好听的。四只狮子像是在争宠，在观众面前又打滚又翻筋斗，姿势那叫一个灵活，观众席中喝彩声不断。

就在狮子打完滚时，突然跳进一个大汉，拎着一个大红绣球。狮子们突然就被这闯进来的人吸引了，灵巧地歪过头去，紧盯着大汉手里的绣球。银狮的小铃铛又悦耳的响了起来。

大汉的脸红扑扑的，站在场地中央舞弄着绣球。他真高啊，又高又壮，像座铁塔。四只狮子踏着小碎步，挪移过来，开始抢球，但却一个都没成功。那大汉闪着身，比狮子更灵巧地躲过去，然后再次把球举过头顶。狮子们再次围拢过去，大汉又换一种方法躲过。他看得呆了，偎在妈妈怀里，口水都差点滴下来。

这场人斗狮最后终于谢幕，他这时才想起自己在哪。银狮路过时，他还跟在一群小伙伴后面，顺手摸了摸狮毛和铃铛。小铃叮叮当当的，怪好听。回家路上，他一直都在模仿狮的舞步，好像已经化身为一只讨人喜欢的舞狮，在一片盈白中自由飞驰了。

又是除夕。今天他连夜从单位赶回家，不仅是为团圆，也是为了再看一眼舞狮。几十年的相隔后，他终于又能返回家乡，仔细看看家人、伙伴和打谷场上的狮子了。

可是，他走过打谷场时，却没有狮子的影。家家依然灯火通明，却再听不见鞭炮的繁响，和舞狮时欢快喜庆的伴奏音乐了。天地间冷冷的，好像梦醒了一样。

打谷场上也有灯，还装了路灯，亮晃晃的。儿时那舞狮的锣鼓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狮子、小铃、壮汉、红绣球、欢呼的观众似乎还历历在目，仿佛一个五彩斑斓的梦。他又想起长大后在城里打工，第一次去动物园。园中的狮子和他小时候见到的一点也不像啊......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走向万家灯火。

打谷场上静静的，雪悄悄落上水泥地，积了厚厚的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