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了。
Herobrine倚在床边，轻轻握着Entity-303的手。他的目光绵长而柔软，水一般荡漾在这间早已老旧得如同超然于世外的木屋中。他在回忆，亦或随性横跨着时间之海。这是一天里唯二可能看到太阳的时候。南面的沙滩有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大山脉，面向沙滩这一侧的断崖硬生生切断了这条海岸与外界的联系，包括阳光。此刻阳光正穿过虚掩起的木门那狭窄的缝隙，它在微微泛潮的地面上映出的长方形光斑正在缓慢而不可逆地褪去。今天早上有云，无尽的天空一片低垂的灰。而Herobrine已不觉中保持着这个坐姿，等来了一周阴雨后的第一次日落。
天边隐隐泛出一片玫瑰色的雾，远方的潮水欢快地向岸边奔来。
哗——
“我是循着潮声遇见你的。”
记忆中那人弯起了眉，光芒在他深红的双瞳中裹挟着雾气似的笑意漾散开来，明亮而温馨。他把视线投向遥遥的天际，纯白的发丝在晚风中凌乱地飞舞，好像是想看清那深蓝色海洋另一端的世界。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他低声喃喃，眷恋一般收回目光。某些无法言明的情绪从他眼瞳中消失，但却有另一种细碎而温柔的光芒晕散开，“为什么我会被囚禁在这里……”
“你去歇一会，我会照顾他。”
Null的声音传进房间。恍若被弥漫在这间木屋中某种不知名的，只会在特定时间浮现而隐秘的气息钝化，就像是浸透了水一样失真虚无。然而语言中淡漠的意味却没有被削减一丝一毫。他的话语突兀地闯入了这里，鲜明而笔直，宛如利刃一般切开了厚重的水雾，指向Herobrine。
后者如梦初醒般浑身一震，抬头看向Null，几乎是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刚刚在走神——”
“我说，你可以去歇一会。Entity也不像一时半会能醒的，别倒自己先撑不住了。”Null毫无波澜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波动。那双墨色的眼瞳使人同时产生深不见底和平乏空洞两种错觉。面对着Herobrine，Null自己是否困惑就不得而知——他熟悉过去的Herobrine，那种无可比拟的天资绝艳以及战场上的所向披靡，破天荒地使他产生了投靠的愿望——而现在，别说根本无法在眼前这人身上找出与他印象中Herobrine任何一点相似之处，连Herobrine本身都好像根本不认识Null似的。Null独自站在门框边，衣摆上不知是什么暗色的污迹。那些无法辨认的污迹被夕阳的余晖漂白更加艰涩隐晦，像是从海底上浮凝固的气泡。
“啊好的，拜托了。”Herobrine轻轻地站起身，把Entity-303被自己握得温热的手小心地放回洁白的被单里。完成这些后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床尾，“这些天真是麻烦你了。”
“没有。”Null稍显生硬地回答。不知为什么这时腰间被衣物遮挡的金属物件接触到皮肤，冷得惊心。他好像无意地向外瞥了瞥，太阳还在下沉，一切要在夜幕降临前结束才好。
Entity-303被鉴定为自杀——他看了看Herobrine的神色，后者面容沉稳而安静，并没有那些人所谓的“疯了”一说。不过话说回来也很奇怪，Herobrine对这项鉴定一直漠不关心。更奇怪的就是——他又低头看了看Entity-303，后者简直——就像是处于安睡中一样，根本就不为见惯了各种死态的Null所熟知。
死因是溺水。这并不难想。这与世隔绝的海岸上没有任何的金属器具。腐朽的木板也不可鞥用于自杀。而且不知是不是决策者有意为之，在这里，只要他们一出门就能看见大海——而Herobrine和Entity-303这两个人的存在已经给决策者们造成了很大的烦恼了。
“潮声。”Herobrine猛然梦呓般道出这两个字，而面对着Null略显困惑的眼神却一语不发。他才坐在床尾不久又站了起来，注意到了Null才又坐回去。云雾般不可捉摸的笑容饱和在壮美的金色余晖中扩散。
他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前一刻隐约看到Null霍地站起喊着什么。
记忆诞生于一片深蓝。
翻滚的波涛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呛进了既咸又苦的海水简直无法呼吸。脚底差不多能触到水底的沙地，但无法站稳。可能是风雨将至了吧。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身体不知为何没来由地沉重，还有经历了钻心痛苦之后浑身宛若被钝刀一点点碾碎的麻木。
那一刹那的感觉仍旧很清晰，或许也不能说是刹那。因为只要一临近这片海，时间的概念就像是在高温下融化的钻石，璀璨夺目的表面逐渐变得粗糙而黯淡，最后连概念本身都缩小到不可见，隐没到微观去了。
他剧烈地咳嗽，却呛进了更多的海水。他模糊地察觉到了某种奇异力量的存在，但却无法抓住它。四周尽是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的浪潮，推搡着他不知迈向何处，也不觉中磨钝了他敏锐的感觉。
这时候那种奇异的氛围再次降临了。他恍惚中感觉到了时间，这一无比抽象的概念。时间柔软地包裹着他，简直融化了这世界包括自己的一切。它流动着，泛起了玉一般温润的柔光。时间就是将他淹没的这片海，这片海就是时间。现在时间正带他来到了这时间之海与世隔绝的终岸。
猛然，他感到一只强有力的手拽住了自己冰冷的手腕，把自己向上拼命拖拽着。他从那种物我合一的奇异感觉中跌落，一瞬间变回了真切存在的个体。他浑浑噩噩地被那人从海中救上来，手牵着手跌跌撞撞跑过布满砾石的沙滩，冲进了燃着篝火的小屋。小屋里光线明亮柔和，橘黄色的火光窜动着向上，映照着光洁的木板显得温馨而动人。屋内与窗外充满压抑感的暗色海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体迟钝地感到前胸和手心传来的暖意。他抬起脸。原本他的脸颊应该是几近苍白了，但火光下，那种病态的白好似被温暖融化，变得白皙而年轻。散乱的发丝遮挡住了浅色的瞳孔，竟让他一时看不清这离自己近在咫尺的人。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那人问。言语中有极大的不解，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表的悲哀。他抬起头。发丝上的水珠正在一点点蒸干，短发也就蓬了起来像烫过一样乱糟糟。他迷惑地说，我是Herobrine，我不存在。
那人一下怔住了。Herobrine可以感觉出那人不自禁又稍微加重了些握着自己手的力道。他闷哼一声，颇为痛苦地皱起眉。那人一下回过神似的,连连道歉。简直就是未卜先知一样准确地掀开了他挂在右臂上的袖子。惨不忍睹。被海水浸泡得发白的伤口一条叠着一条狰狞地横亘在整条手臂的皮肤上，一些伤口深处还可以辨别出白色的断骨。
我是Entity-303，那人说。他轻轻放开Herobrine的手，转身从一边的柜子最底端取出了一大团整齐叠好的纱布。有的纱布似乎是没能洗干净，还透着些干枯的暗色痕迹。这里出不去，你就先用这个吧。如果下个月运气好有人来的话我就和他换点新的。Entity-303平静地说。
“Entity-303？”见那人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凝视着为自己处理伤口的Entity-303，Herobrine突然怔怔地发问，语气懵懂而单纯得几乎令人心痛，“Entity-303，你存在吗？”
那人的动作一下顿住了。这句话给他造成的震动远甚于Herobrine的第一句话。他看向那双浅色的瞳孔深处，干净，纯白，却也没能留下任何色彩。Entity-303猛地低下身紧紧抱住了他，丝毫不顾对方身上遍布的伤痕，自己也像是疼痛一样微微颤抖着：“我存在，我们都存在的……什么也不能抹消……”
“那我们为何而存在？”Herobrine从他温暖的怀抱中抬起头继续平静地发问，“我好像记得些什么，我的过去绝不会是空白，可是现在那里什么也没有。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岸边，我们都被神抛弃了吗？”
Entity-303又情不自禁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胸膛紧紧相贴，他隔着那层薄薄的衣物感受到了对方的心跳。他紧紧地拥住对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切实感受到对方与自己的联系。
“这个问题，”Entity-303露出了些许笑意。很快那种笑容渐渐从眼角柔和地荡漾开，“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是不知道的。但是你来了。我想，一切应该还没有那么糟。”
他轻轻松开手：
“担心自己被神抛弃的话，就成为彼此的神明吧。”
Herobrine怔怔的凝视着他。空白的视线飘忽着落在Entity-303眼中。就好像被那双火焰般的瞳眸点燃，被海浪冲刷得仅剩下黑白二色的世界如绚烂的鲜花盛开。
他涣散的瞳孔中突然出现了细碎的光晕。飘摇不定的火光笼罩下，一切都在重建。虚幻感消失了，流落到时间尽头的两人第一次触碰到了真实。
“……好。”
谁也不能打破这个约定。
他看到Entity-303笑着，嘴角噙着的笑容像水渍一样逐渐洇透了连自己在内的整片回忆。他看到他微微启唇，描摹出了一个难以辨认的口型。
“Herobrine？Herobrine？”
仿佛是隔了层水幕的呼唤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被喊到名字的人睫毛颤了颤，深深皱起眉，似乎很痛苦一样。
“喂！Herobrine你快醒醒！”
光怪陆离的梦境在降临，他微不可查地挣扎了一下再次向那片柔软的黑暗下沉。恍惚中那个白色的影子背对着他轻声呢喃：
“…太阳要下山了……”
他猛地睁开银白色的眼睛。
Null正站在床边低下头急切地看着自己，即将再次呼唤的同时注意到了Herobrine已经醒来便缄了口。
Herobrine撑着床沿稍显艰涩地坐起，侧过脸看向Null，视线却透过他停留在了一身白衣安静躺着的Entity-303身上。顿了两秒才收回视线微笑着开口：“嗯，我没事。”
落日已有一半沉入海洋。
天色暗了下来，第二波浪潮从天边涌来。
“你哥说，他很想见你。”良久，Null率先打破了沉默，“只要你愿意接受他的安排，放弃从前的生活，就可以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了却余生。”
他暗暗仔细观察着Herobrine的反应：“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
“……”出乎他的意料，Herobrine再次绽出笑容。他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回了最初的浅色，刚刚锐利的银白好像只是刹那的幻觉，“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
“谁？”Null下意识隔着布料轻轻握住了那冰冷的金属柄。
Herobrine并未管Null的惊异，而是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他一直陪着我，一开始是等补给，后来慢慢地本应该两周一次的补给拖到了一个月一次，两个月一次，最后直接断绝了。接着他开始教我怎么活下去，用尽一切可能的资源。最后我说我已经学会了，现在该教我怎么逃出这个地方了，我早就忍无可忍了。他说这个地方是不可能逃离的，但我会陪着你。于是他看着我拆了房顶做船，撕开所有的纱布做成绳子。船好不容易下了水没有前进到一百米就散架得不成样子，绳子挂上峭壁在没有负担上我的重量的时候就先一步断裂。他跳下水再一次把我救上岸，攀爬峭壁踩空的时候他挡在身下接住了我。
“在我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坐在我床边。他确实一直陪着我，我很突兀地想到。我们两个人都是绝无逃离的可能，无论是逃离眼下的绝境亦或是对方的视线中。也许我做过的这些事他都做过，我又想。只不过他那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失败了面临的悲哀更加难以自拔。好在我来了。
“好在我来了。
“我们开始无条件地相信对方，眼中除了彼此一切都是空白。我们因相信对方从而相信整个世界。我们和这个世界和解，和自己和解。
“我们都知道被遗弃的感觉，所以格外珍惜。在这种心境下，过去就像是白雾笼罩着的遥远海域，我们触碰不到，也无需看清。
“我只在意和他一起能看到的那些。
“只有和他一起才能看到。”
Herobrine微笑着，目光虚浮着掠过Null的脸颊：“我的过去是什么？说不定是那种能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人呢，但来到这里之后，那些还有意义吗？那些时常在你眼前晃动的影子，凭什么说一定是真实的呢？这种时候在乎该在乎的就好了啊。”
他转头看向遥远的海平线。天色更暗，太阳已经几乎完全隐没入海洋之下了。漾动的金色光辉也在一步步收敛，无可避免地染上了灰暗的色调。天边有一小朵深色的乌云缓缓靠近。隐隐的潮声再次响起。
“啊，时间也快到了吧。”他喃喃，浅色的瞳孔倒映着窗外几乎充斥了半个世界的深蓝。
“什么时间？”Null不解的同时心中警铃大作，他按住金属柄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
Herobrine这才像是真正注意到Null似的，回头漫不经心地扫了后者一眼。他第一次没有露出笑容：
“你也差不多，该做点准备了。”
Null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刷地一下抽出腰间的剑刃闪电般对准了Herobrine的心口：“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后者视若不见。从从容容地站起身，手伸向了面容宁静仿佛深眠的Entity-303。
“不许动他！回答我的话！！！”
Herobrine动作微微停顿了一瞬间，淡淡开口：“我说，你既然也来到了这里，那么应该为自己做些准备了。”他边说着手上动作并没有停止。小心地掀开纯白的被单，动作轻柔地扶着Entity-303的腰帮助他坐起，接着举起他的手臂搭在了自己肩膀上，像是要带着他离开。
“再向前我就真的动手了。”Null眸中冷意更甚。好歹也是跟着主神征战多年的，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被几句话迷惑。
“请便。”Herobrine向前的同时空出的右手举起，目视前方，就像是预测了轨迹一般精准地接住了那柄利刃。他神色漠然。Null就在那一刻突然感觉到了久违的熟悉。也许Herobrine什么都没有忘记，他全都回忆起来了。Null这样想着，手上又加重了力道。
不算锋利的剑刃终究是砍进了Herobrine的手掌并继续向深处切割。流动的血液像小小的溪流一样汩汩地从伤处淌下。在昏暗的暮色中血的颜色暗得反常，像是黑色的藤蔓蜿蜒而上。
而Herobrine全程连眉都没有皱一下。他双目平静如水：“Null，你想的还太少。”
那种突然爆发的压迫感自上重重下压，看着目光隐没在阴影中的Herobrine，Null不自觉咬紧了牙关。
真的，太令人起疑了。
“什么意思？”
“你真的认为你是领命前来吗？很显然，你确实是这么想的。”Herobrine看向Null，展颜一笑，“好了，我真的要走了。要是还有下次来这里做客，记得换件衣服啊。”
衣服？
他低头看向自己。
天边那朵乌云迅速地扩大。高高耸起的浪花像一堵厚重的墙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涌向海岸。
Herobrine搀着Entity-303走到了沙滩上。
他的右手还在流着血。伤口很深，他却丝毫不在意似的。他和Entity-303面对着呼啸而来的海风，纯白和浅棕色的发丝在黑色的风中纷乱地飞舞。
他不自禁恍了神。
“风能操纵海浪，掀起暴雨，但是它也有消散的时候。再起的一阵风还是刚刚那阵风吗？”Entity-303把手搭在Herobrine肩膀上，深红的双瞳盈满笑意看着他。
“我觉得不是了。”他答。
“我的一生就像风一样，漫无目的地飘荡了大半辈子，什么事都干过，却还是沉寂于时间和孤独。但是无论怎么样啊，都最好能找到一个寄托。一味的追究过去和模仿并无意义。”
Entity-303笑着看Herobrine：
“真的，遇见你太好了。”
他弯起了眉，光芒在他深红的双瞳中裹挟着雾气似的笑意漾散开来，明亮而温馨。他的视线投向遥遥的天际，纯白的发丝在晚风中凌乱地飞舞，好像是想看清那深蓝色海洋另一端的世界。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被囚禁在这里…”
“嗯？”
“虽然表面上就是‘他们’对我这种‘恶人’的惩罚，但我觉得反倒是一种天赐的救赎。
“漂泊半生终于在被遗忘的终点久居，被恣意和玩世不恭扬起的沙尘纷纷落幕，终于得到了能填满内心空洞的感情……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Herobrine轻握住他的手。
“你要听我唱歌吗？”
“？”看着Herobrine出乎意料的样子Entity-303笑了笑，“试试吧，也不会太差的。”
看见对方点头，后者便微笑着启唇，缥缈的歌声空灵而悠长，远方涌来的潮水适时漫过脚踝带来丝丝凉意。
他恍若叹息般吟唱：
“我听见了遥远的潮声……”
Herobrine还记得那时Entity-303的脸微仰着，很沉醉一般。歌词早已模糊在了漫长的时间中，刻意去想只有无尽的空白。
他搀着Entity-303，面朝一望无垠的深蓝色海洋，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一般连带着不平静的浪潮一同逼仄着这方狭小的海岸。
起风了。
Herobrine从未在这里见过如此狂躁的风。风从黑暗的海面上猛烈地刮来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迎面卷携了厚重的水汽和小水珠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
他后退了半步以站稳身形。
狂风撕扯着浓云，暗淡的天光艰难地从云隙间透出。Null急切地从房间中跑出向着Herobrine大声呼喊：“喂——！你快回来！风暴要来了！”
Herobrine闻声转头向Null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个天气，真像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啊。
他低头看向面容恬淡的Entity-303，发自内心笑得柔和。
他和Entity-303一起走向有如深渊的海洋，稍微停顿了一下，他轻轻开口：
“我听见了遥远的潮声……
驾一叶小舟
把过往任浪潮吞噬
来到深蓝之海的尽头，遇见你
凌驾于遗忘深渊之上，不必提及曾经
我们因彼此而存在，分离才是死期
超脱命运预定的浪潮推我们于彼岸相见
见到你才明白冥冥中的注定
不必言及回忆，不必言及当下，不必言及未晞
不必，不必，不必。”
他大笑着，迎着铺天盖地的巨浪向海洋一步步迈去。风雨交加，狂风撕扯得雨幕倾斜，狂乱地拍打着地面上的一切。
水已经漫到腰了。纷乱的浪花飞溅，Null最后无可奈何地向外看了一眼退回屋内。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时间他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Herobrine和Entity-303的手紧握在一起。
他们两人一并消失在了一道几乎将整个世界淹没的浪潮中。
窗外黑暗一片。但并不是绝对静止的黑暗，而是瞬息万变风起云涌的黑暗。屋内的炉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熄灭了，Null靠着离海最远的一堵墙，呆怔地凝视着那道即将降临的巨浪。
在这种浪潮之下，没有人能生还。
啊，所以在一开始，早在踏上这片沙滩的时候，Herobrine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了吗？
他想到了来之前，那些人对他说的话。
他想到了很久之前，Entity-303领军和主神对抗的时候。后来Entity-303莫名消失，本属于神族的Herobrine却接过了旗帜，与自己的亲人为敌。
他想到了也许这里并不是他们的终点。是的，什么能困住他们呢。
只可惜自己想的还不够。
他一直紧盯着那道快速逼近的巨浪。
现实中几乎只是下一秒，浪潮纷拥而下，轰然砸落在整个沙滩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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