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困境

没人知道这究竟是哪里，阴暗潮湿的房间被横竖交错的铁栏杆分成两半，空气中飘散着铁锈和一些奇怪的焦糊味，栏杆的一侧关着“货物”们，不过很奇怪的是，另一侧空空荡荡，四面都是刷着石灰的墙壁，看不到任何可供进出的通道。

唯一的光源是栏杆顶端卡着的一个摇摇欲坠的灯泡，由于这个地方阴暗潮湿又完全不见阳光，当然可能也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由于过于受到了过度的惊吓，一些原本年纪稍小，体质较弱的幼崽已然病倒，无力的蜷缩在角落里。

包括青木在内的另一部分孩子身体素质暂且还撑得住，自由行动暂且还没什么问题，而经过最初的恐慌之后，他们逐渐开始隐约有形成一个小团体的趋势。

至于青木本人……他的行动力可以说是相当之强，刚刚醒过来就开始坚持不懈的捣鼓那扇铁门，偶尔也跑过去安顿一下生病的比他年纪小的幼崽，忙的不可开交——而直到现在为止，他已然无形之中成了这一群孩子的主心骨一样的存在。

但是他自己似乎并没意识到这一点……这就直接导致了某些时候交流起来莫名的尴尬——

“青木！那个……你之前说是叫青木对吧？”白歌犹豫着凑过来，拍拍他的胳膊。

“嗯，对，怎么了？”青木正在墙角的一堆稻草里摸来摸去，试图找到点有用的东西，听到有人叫他，转身看过来，眼神有些迷茫。

“我们要不要弄点湿布给小糖降降温……?她已经烧了一个下午了……”

白歌看起来年纪大概在八岁左右，很明显，她是一个鸽族半兽人，但看翅膀目前发育的大小，她应该在飞行方面有着不小的天赋。

事实上，所有被抓的孩子——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半兽人，没有一个原生种。

“水还剩多少？我记得昨天还剩一桶……”青木撑起身体，眯着眼睛往放着水桶的方向看过去，“呃，或者还是给她喝一点水？降温的话或许可以让她靠着墙躺下。”

……那里面只剩下小半桶水了。

他的手表还在身边，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自从他们在这个地牢里醒来，就从没有人进出过——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只有角落里放着的两桶水。

青木明白没有食物饿几天可能也没事，但如果没有水，绝对撑不了多久——更别提现在他们已经快要进入水源濒临枯竭的困境。

“好！这也是个好办法！”白歌眼睛一亮，那边眼巴巴盯着的几个小孩也听见了，立马给昏睡着的小兔子喂下一小捧水，然后把她挪到了墙壁旁边。

白歌也跑过去帮忙，直到将包括那个叫做唐小糖的兔族半兽人女孩之内的几个幼崽都安顿好之后，她才走回来，在青木旁边蹲下，犹豫了一会，“呃……对了，你这边有什么进展了吗？”

“没。”青木摇摇头，沮丧的撑起身子，那些铁杆看上去依旧坚固如初。

牢门的铁锁在他够不到的高度，叠罗汉尝试开锁也不是没试过，但他能做的顶多也就是把发卡塞进锁孔里一遍遍乱捣，想打开是真的需要依靠那万分之一的运气；栏杆焊的很死找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缝隙；最后一次，他还试图从那一排栏杆底下挖出一条通道……

青木狼狈的坐在地上喘气，看着手边的坑里那似乎没有尽头的铁杆，只觉得刚刚专心挖土的自己像个傻子。

两条胳膊都在发颤，胃里也是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他疲惫的把自己挪到稻草堆旁边，沮丧的低着头，“先……想办法撑过这一晚再说吧。”

一成不变的暗黄色灯光照在每一个人身上，在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环境里，时间的概念被模糊，在这样死一般的寂静里，每分每秒似乎都被无限的延伸，漫长的仿佛看不见尽头。

又过了几个小时，绝大多数孩子都依偎在一起睡了过去，只有几个病的厉害，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青木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于是蜷缩起来，抱住了自己的尾巴，然后他突然发觉有人在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角。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那是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小姑娘，站起来还没他半个身子高，见他醒过来，她的眼神顿时开始有些闪躲，然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又往前走了两步。

“大哥哥，我们真的有办法回家吗？”

“总会有办法的，”青木深吸一口气，冲她笑笑，“就算我们没办法自己逃出去，警察叔叔也会来救我们，别担心。”

他背靠着身后的水泥墙，努力的试图让自己的脊背看上去更直一点，以此来掩饰虚弱——后脑传来的隐隐闷痛让人莫名烦躁不安，很难受，但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胡思乱想。

小姑娘眼神清澈，看着他的目光充满希冀，而她的身后，是疲惫的靠在一起睡觉的孩子们，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变得脏兮兮的——包括他自己，脏兮兮的校服上已然看不出当初第一天时那种整洁状态的一星半点的影子。

……如果再这么下去会怎么样？

假如依旧没有食物，靠着这区区小半桶水，他们还能存活多久？

……

青木沉默着思考了一会，慢了半拍的大脑给出了一个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结论。

不……其实是……有食物的。

等他们之中的一部分死了，也就有食物了。

——这里本就不乏肉食性和杂食性的半兽人幼崽。

这可怕的猜想让他的呼吸骤然之间急促起来，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成一条细细的线。

不……不，放轻松，就算那些人真的打算让他们走到自相残杀那一步，警察也一定会先一步找到他们——

“那，可是如果警察叔叔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将他扯回了现实，“我们会不会再也回不去了……?”

青木喘了口气，连忙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稳定一些，“别怕，会找到办法的，就算他们不来，我们也肯定能自己逃出去。”

“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青木抿了抿嘴，依旧笑着向她保证，“去睡吧。”

铁栏外的墙壁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缝隙，他不知道外面是不是也是一样隐藏的如此之好。

……真的还有机会逃出去吗？

他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什么意图，但是无论如何，哪怕最后还是走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也一定会有人活下来。

青木看着小姑娘重新躺回同伴身边，彻底没了睡意，他悄悄站起身，重新在栏杆旁边蹲下。

而在那之前——

是时候抓紧这最后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