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月亮与六便士

　　“多谢提醒，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很有意思。”水野一律看着他的眼睛，临走前多管闲事的直言祝福道：“希望你演出成功，月咏。那么，期待再次相会哦。”

　　那个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几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衣袖乍然间被扯了一下，看着怀中的人儿，最后用空闲的那只手慢条斯理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只好无可奈何的道：“离那个人远一点。”

　　“我知道，其实我觉得也有点怪怪的……”亚梦胡乱的概述自己的感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水野同学有点神秘古怪，我也不想和他多接触，总觉得…总觉得他好像……想不明白也说不上来。”

　　“好了，想不通就别想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几斗听到后停顿了片刻，说下去：“还有，好好跟我在一起。”

　　“你说什么呢，他们都结束了看着我们呢，你还不快去组织他们排练。”亚梦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推搡着，示意几斗快去主持大局。

　　瞧见她这副模样，几斗知分寸的说道：“那我去了，你乖乖在这等我。”

　　“嗯！”亚梦连忙点了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

　　几斗这才敛了笑容走向排练台，果然是表情管理课上的第一名。

　　排练台上看好戏的松本泽也一下子慌了神，等等啊喂！这这这…这怎么就下来了……那个人竟然这么快就走了？修罗场不再battle一下吗难道……？难道作者连劝架的出场率都不给一下吗……

　　几斗默默的勾起唇角，三十遍，今日只多不少。

　　在工作的几斗感觉和日常完全是两个人啊，嘴角渐渐收敛不住的亚梦感觉这还不赖，看着已经走上台并且认真工作的几斗，内心觉得一本满足。

　　……

　　“原来你在这里。”

　　银座四丁目的咖啡厅，玄关处在下午四时整忽有风铃在轻声摇晃着。

　　见得是名穿着答案略微风尘仆仆的成年男士进了大门，在婉拒了前台指引后的他径直走向位于最角落的位置，淡薄廉价的香烟味在他的到场后跟其袭来，又许是因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打扮引得路人侧目纷纷。

　　东京银座是亚洲远近驰名的商业区，开在红珠大厦隐蔽的顶层的树の屋，更是所有金融巨鳄集中洽谈合约的最佳地点之一。

　　这里静谧的环境搭配旖旎清透的白炽灯，伴随青樱味道的檀香，好像在这一片氤氲的香雾中，有初夏数不尽的言语被吞进歌姬的胸腔里，化作旋律恰似莺啼的吟唱着那未完的故事。

　　单凭外貌看待这个稍显邋遢的男人，是根本想不到他能够在这复杂的街道驾轻就熟的穿梭其中，伊势谷太郎轻而易举的就找到树の屋的方位，仿佛是这里的常客一般，他自然而然的入座，点了一杯饮品。

　　“我要一杯冰美式，双倍浓缩咖啡，加一份奶泡和焦糖浆。”伊势谷太郎微笑着将本就合上的菜单递给服务员，接着还不忘说道：“算在这个家伙的账单里。”

　　年轻的服务员来回注视了一眼双方，这个像是已到中年却依然碌碌无为的男人，竟然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将账单推给眼前这位看上去还是学生的少年，该怎么说，好像有那么一些厚颜无耻的成分掺杂其中。

　　弥散在唇齿间的拿铁有抹茶的后味渐渐侵袭在口腔的所有角落，水野一律沉了沉眉宇，他虽然之与后者有着快要二十岁的年龄差，但相处的方式却像同龄人之间的嬉戏打闹，并且毫无带有对待长辈该有的敬语和态度可言。

　　“过着这种和以前天差地别的日子你倒还挺乐在其中。”水野一律靠着柔软的沙发背垫双手抱臂顿住话茬，尔后交叠起双腿捺住一丝倦意，黯了黯双眸移向玻璃窗外接着道：“我看过你组建社团的演出了。”

　　“你感觉怎么样？”伊势谷太郎兴致勃勃。

　　“我感觉一团糟。”水野一律打了个呵欠直视着他道：“如果只是做到了这种程度的话，我认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存在有让你再坚持下去的意义。”

　　服务员呈上了他的冰美式，用焦糖在杯壁铺就的大理石纹路层次分明，这是一杯树の屋的菜单上隐藏起来的饮品，倘若店长还在店内的话，或许这会让他想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且拥有行商头脑的年轻人。

　　时光荏苒了岁月，目前伊势谷太郎在东京的仅有身在亲属链中的水野一律明白，对他母亲水野穗禾的警告置若罔闻的伊势谷太郎，像极了思特里克兰德那摒弃一地六便士只为追寻月亮的混球。

　　“小律，你是在用柯伦的口气跟我谈哲理和人生吗？”伊势谷太郎对此有些不以为意，他的耳朵甚至对这种劝导的话已自主研发出防御模式。

　　于是乎猛吸了一大口咖啡的他目光如炬的朝对面挑了挑眉道：“如果你能用柯伦的身份加入我，我还是感到十分欢迎的。”

　　“那倒不是，如果你是以我表舅的身份回家，我还是会好好为你准备后事布置一番灵堂的。”水野一律勾唇温和回呛道。

　　毕竟舍弃了家族事业与妻儿老小的伊势谷太郎，于上流圈中算的上是个被魔鬼附体的反面教材，放着名利与财富不要，绝弃了旁人看来优裕美满的生活，竟然在某一天夜里突然开窍着说要去追求什么音乐梦想，这听上去就像一个荒诞至极的笑话。

　　在一片骂声鼎沸中，唯有逐渐长大的水野一律成为伊势谷太郎与原生家庭唯一连接的枢纽。

　　自幼听惯了伊势谷太郎诸多恶迹斑斑的事例，虽对其不予置评，但水野一律还是认为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踏足音乐的领域，哪怕从前有过锋芒毕露的镜头，可在母亲涉猎的圈子中，仍然是弃之敝履的存在。

　　退伍的钢琴手在腕处受伤后再也不能重拾最初的梦想，于是想要带领一个队伍走向音乐的巅峰成了最新的目标。

　　现如今的进展又或许只是缺少一个赢获万众瞩目的契机。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我可是你的舅舅啊，你怎么老是对我说话这么凶。”伊势谷太郎颇显委屈地努了努嘴，他停下了搅拌着咖啡的银匙道：“我这些年其实也没有一分懈怠，过去的终将是已经翻页了，你相信我吗？”

　　“嗯我相信，然后呢？排练室的租用金什么时候还我。”水野一律摆出一副追债者的姿态占据上风道。

　　“我们俩还说什么两家话！”伊势谷太郎见状赶忙插科打诨的寒暄道：“我们小律来东京这么久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有没有去哪里玩啊？在学校有没有结识新的朋友啊？有没有……呃…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水野一律挑眉，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老男人还能编出什么借口转移话题。

　　“呃…对了！现在有没有出现你喜欢的人啊？”伊势谷太郎一拍脑袋，灵光乍现间竟意外发现眼前这万年寡王出乎意料的愕然了一刹那。

　　好家伙！还真的有？！

　　伊势谷太郎像发现了新大陆般猛得一拍桌子，连忙大声追问道：“谁家的孩子这么不凑巧被你小子给盯上了！姓名？性别？年龄？家住何方？铁树开花千载难逢啊你！莫非真的是男生？他父母反对外嫁吗？不对！难道又会是女孩子？臭小子愣着干嘛！还不快给舅舅说说她三围是多少……”

　　水野一律只觉得此时此刻太阳穴突突直跳，周围的人听见此处的声响更是齐齐回望着，正所谓丢人恰好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觉得我有必要退回租金了。”水野一律作势拿出手机。

　　“你帮我在那里可是租了一年！现在退租金的话我还要补偿三倍的违约金！”伊势谷太郎衡量答案与现实的利弊，终于偃旗息鼓，并且尝试亡羊补牢。

　　水野一律微蹙眉头，看着他道：“赔付三倍很多吗？”

　　“……你果然是资产阶级出生的万恶根源。”伊势谷太郎痛心疾首的稳住身体。

　　他这个小外甥对金钱从来没有正确的认知，所以给他随便一租就是银座的排练室，即便他佯装不好推拒的接受，但违约金若是要赔付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能用如此无辜的模样说出这么招人恨的牙痒痒的话，真是会不由自主的拳头硬了。

　　“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如果我想要拒绝那么从一开始就会拒绝你。”玩笑开的差不多，水野一律放软了态度建议道：“太郎，你必须要知道，一个合格的团队应当是最合拍的集体。”

　　“成员彼此之间的共鸣是必备条件之一。通俗一点而言，哪怕只是0.01秒的错位。低水准乐团乐手有的可能会难以把握乐句的起拍时间，进入时间无法与其他演奏者同步，快板段落越来越快，慢板越来越拖，反馈到听众耳朵里细微的声音齐奏有早有晚，若是能够在此基础加以调整，才能够与听众的心灵产生共舞的撞击。”

　　“这个你就放心吧！我就知道小律对我最好了，虽然我带领乐队还没有什么经验，不过……”伊势谷太郎信誓旦旦：“最近我招纳了一位归国的小提琴手，他叫月咏几斗，他可是个很厉害的人哦！”

　　水野一律饮完最后一口咖啡，不咸不淡的挤出一个单音：“嘁。”

　　伊势谷太郎：“……”

　　这小子难道心胸狭隘到不许他在他面前夸赞其他人了吗？呜呜呜怎么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小时候那个对舅舅占有欲极深的小外甥呢！应该该学着长大才对呀！！！

　　“好了好了，小律乖！你大可放心，在舅舅心目中最优秀的还是你。”伊势谷太郎掏心窝子的说，他看了看悬挂在咖啡厅墙壁上的表盘，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排练室看看那帮孩子们了！”

　　即将到达下午五点钟，似乎已有晚霞占据的长空却还在与阴霾的乌云争执不休，气象台的预报在近期一直没个准头。

　　伊势谷太郎蹭的起身又咻地坐下，他将面前的冰美式吸溜而进，鼓着腮帮子且瞪圆了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人目不转睛的看着。

　　不知道伊势谷太郎又脑补出什么内容的水野一律，开门见山的抬眸赶客道：“你还不回排练室么？”

　　“当然是要回去的。”一杯冰美式快见了底，伊势谷太郎支支吾吾地道：“但是人家还是想知道小律到底看上了哪家的女孩子嘛……”

　　水野一律失笑出声，一双多情的金色眼眸泛起温柔的涟漪，他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般，不由自主地往上撩拨起额前细碎的刘海，正如情窦初开的男孩，手足无措时会在无意中挠着后脑勺，最后再掩藏起那份青涩的羞赧；仅仅是几个小动作就完全勾引起旁人的好奇心。

　　“你倒是说啊！”伊势谷太郎捶胸顿足怒其不言，他这边好奇的都快窒息了，这小子还在这里假装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