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偷窥

月明星稀，长悦宫里早已熄灯睡了，四下里除了巡夜禁卫手里的灯笼，看不见旁的灯光。

月禧宫的宫门，被人悄悄推开了一条缝隙，凌宝探头进来望了一望，见结香早就等在门内，便道：

凌宝主子，王上一直没出来，看样子像是歇在了长悦宫，今晚定是不过来了。

一身中官打扮的结香这才从门缝中挤了出来。

凌宝一会子您就跟着我低着头走，若是被侍卫撞上，您也不用抬头，都交给奴才。

结香点了点头，倒也很是听话。

去禁卫司的路，凌宝白日里也都已经探查清楚，此时行去，便也没费多少功夫。

只是禁卫司这般的大，这柳无念究竟居于哪个院子实在让人毫无头绪。

好在，正如凌宝所言，这夜间值守的禁卫皆都巡逻去了，硕大的皇宫，要巡下一圈至少也得个把时辰，便是难找，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

此时，柳无念房中的蜡烛还未熄灭。

她早就想睡了，无奈这房间中只剩了她一人，屁股着实疼痛，起不来身，便打消了亲自去吹灭蜡烛的想法，只能等着它慢慢燃尽。

亦正是这盏烛火，引得那主仆二人终于找对了地方。

凌宝在指尖吐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将那薄薄的窗纸捅开，自己先是凑上前去瞅了一眼，见那柳将军正趴伏在床上，不知是否已然睡着，才将位置留给了结香。

从这边看去，也只能看见那人的后脑勺，哪怕侧脸都无法看到。

结香却看得十分仔细，安静，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都已经成了一尊木头。

七年。

已经七年没有如此热切地望着她，他都已经要忘了与她对望时候究竟是什么感觉。

忘了她打他时有多痛，忘了她惹他哭时有多委屈。

忘了太多太多，包括她曾经差点便嫁给了他。

萱儿。

他曾无数次于梦回时喊着这个名字醒来，睁开眼发觉泪水将枕头都给染湿了。

可是，那人最终还是换了名字。

无念，无念。

是多想要忘记他，才会取得这般绝情的名字？

越想，他金泰亨越是可悲，

日日盼着与她相携白首，她却只是想要将他忘记。

这是以为忘了，就可以无愧于心了吗？

真是可笑。

或者伤口实在太疼了，床上那人总算动了动身子，想要翻一翻身。

身子翻到了一半，却疼得哎呦一声，重新趴了回去。

明显的感到结香脚步动了一动，凌宝一颗心猛地揪起，用力攥住了他的胳膊，即便如此，似乎仍难以压制他想要窜进去的冲动。

他便只能以下犯上，狠狠掐了他一把。

那人终于再次安静下来，慢慢从窗口退开，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直到远离了柳无念的院子，凌宝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凌宝主子恕罪，奴才刚刚不是故意想掐您，只是……

结香我知道……

结香我不该冲进去。

月光被二人头顶的树影遮了严实，凌宝看不清此时的结香究竟是何神情。

可还是听得出，他的话里已经带了哭腔。

结香凌宝你说，她是不是很疼？这么晚了都睡不着，她一定很疼是不是？

凌宝主子，她毕竟是将军，这点疼还是能忍的。

结香怎么会是这点疼？那是二十大板啊，男子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她？

她一定很疼。

板板都打在肉上又怎能不疼？

正所谓关心则乱，此时的结香根本就听不得任何劝慰，满脑子萦绕的便是她疼得那哎呦一声。

无限往复地纠缠在耳中，让他整颗心都不得安宁，只懊恼不是自己为她承受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