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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星期天

三枝金花

眨眼之间已是2003年,这一年全球非典速速蔓延,学校通知提前放暑假。村上的广播天天播报少聚会,不出门,家里每天有专人背着药筒过来消毒,每家每户发放板蓝根,一天一包做预防。

  孩子们也被家长告知不要出门,天天在家就是做作业,看电视。

  这天,写完作业的雨婷看了看表,都已经十一点了,她要准备给下地的父母做饭了,她家里条件还算可以,父母这两年副业养牛,赚了些钱,新盖了三间大瓦房,家里是既宽敞又明亮。

  雨婷来到菜园子,正准备摘菜之时,就听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赶了过来,紧接着就是彭彭彭,粗暴的敲门声响,门外还大声喊叫着“安子,安子快开门”

  光听这声音就知道特别着急,雨婷丢下手中的黄瓜,快步跑去打开大门。只见门外的大叔,大婶焦急望着里面的问道:“婷婷,你爸你妈呢?”

 雨婷说 “去地上了阿,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大叔急迫的追问 “去哪拿块地了?”

  雨婷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哎,要命呦”大叔拍着腿。

  雨婷不明所以,她见大叔转头对伯母说道。“这样,孩子他妈,我先去近处的这块地看看,你赶紧地再去门口多叫上几个人,大家伙骑着自行车去远处的几块地里找找,实在不行,叫上自立,让他开上拖拉机去找。”大叔来回跺着脚步吩咐着

 听到吩咐的大婶说 “好!我这就去叫人”说完扭头就跑开了。

  雨婷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她弱弱的问道“大叔,这是怎么了?”

  大叔摆了摆手说“哦,没事,婷婷阿,要是见到你爸妈回来,你让他们赶快到学校门口去一趟”大叔不等话说完,就急匆匆的赶去了地里。

  “哦”雨婷心里纳闷。去学校门口干什么?

  学校门口的池塘边上,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大家乱哄哄的。

  晓娜家就住池塘边对面,爸爸妈妈去上班都还没有回来,她跟哥哥正在屋里看电视,听到门外吵吵闹闹的,便就出来看看,只见路上的行人都着急忙慌的往池塘赶去.一个个看起来神情紧张。

  小娜来到池塘边上,她看到此时池塘里面,有五六个大人像是在打捞着什么,听到里面的人说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有”

  “往东边,我过来的时候像是往东边沉了”

  小娜听的身旁的一个老奶奶在问刚刚说话的一个妇女“礼霞,这是怎么回事呀?”

  “婶子,我刚才跟治国从那边路过,就看到池塘里有两个孩子正在水里挣扎,治国就敢紧下去救人,我就去喊人,现在已经救上来一个,还有一个正在找呢。”

 老婆婆用拐杖捣着土地说 “哎呀,我的爷呀,谁家娃娃呀,老天爷可要保佑娃娃呀”

  小娜大概了解了,是有人掉进池塘里了,随后她看到,一旁的马路边还围着一堆大人,她跑了过去,从缝隙中看到,村上的大夫,刘伯伯正在给一个全身湿漉漉的男孩子按压胸口。经过刘伯伯的一翻按压,孩子吐了一大口水,终于醒了过来,一旁一直在抹眼泪的孩子母亲见状,是一把抱住孩子,将孩子紧紧的拥入怀中。孩子的父亲也抹着眼泪直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而这边还正在紧张的寻找着另外一个

 没过多久就听见池塘里面大人喊道“在这里”

  一声呼喊吸引了大家注意,然后看见几人合力将孩子捞了上来。

  小娜看的真切,这不是雨婷的哥哥吗?怎么会是他呀?

  刘伯伯用同样的方法,按压着这个孩子,可是几分钟之后,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刘伯伯一边按压一边喊道“送医院,快送医院!别在这里耽搁了。“

  旁边有人喊道“拖拉机,快去喊自立开拖拉机来!”

  正在这时。哒哒哒哒!不远处来了一辆拖拉机。上面坐着晓娜的父母焦急的张望着,等不及拖拉机停下来,夫妻两个就跳下来寻找儿子

  “军军,军军,你在哪?”母亲都急疯了。在人群中奔跑

  “找到了,在这里。自立,快把拖拉机开过来”这边施救大人看到拖拉机来的了赶紧把孩子往过抱去。

  雨婷妈见到儿子这个样子,她哭喊道“军军,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一旁的父亲。也是急火攻心,被路上的石子绊倒了,摔在地上,众人连忙将他扶起。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拖拉机以最快的速度,开向了医院。

  晓娜目睹了一切,她看到了雨婷的父母,看到了雨婷的哥哥,她从来没见过如此阵仗,她的心里复杂难安,一度不知所措。

  忽的她想起了此时雨婷还一个人在家里,她要去找她,当及便马不停蹄的跑到雨洋家里,去找雨洋一起去雨婷家里。

  

  雨洋此刻什么也不知道,正在门口跟一帮小屁孩玩抓石子,玩的正起劲之时,被突如其来的晓娜一声打断“洋,别玩了,出事了”

  “怎么了?出啥事了?”雨洋扔下石子

  “边走边说”

  “去哪里呀?”

  “去找雨婷”

  路上经过晓娜一翻交待之后

 雨洋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说“阿!真的吗?那雨婷现在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

  “那我们过去什么也不要讲,就陪陪她”

  “好”

  两人到了门口,大门敞开着,走进屋里头。雨婷坐在椅子上等家人回来,饭都以做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了。

看到他们二人,雨婷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

 小娜支吾了一下说 “我们吃过饭了没事来找你玩会”

  “好阿,不过今天我有点心神不宁,不知道怎么了感觉不太好”雨婷说

 洋关切的问道 “怎么了这是?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前一会儿,邻居大叔火急火燎的过来找我爸妈,我说不在,他就撂下一句话走了。”婷

  “说什么了?”娜跟婷异口同声道。

  “说什么让我爸妈回来赶快到学校门口去一趟,对了 ,娜你过来的时候学校边上有发生什么事吗?”

 娜支支吾吾的说 “这个...那个....”

  旁边的洋见状赶紧拉了拉娜的衣角示意她先不要说。

 娜随后说道 “没,没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就行。不过也奇怪了,我哥今天怎么还不回来?”

 娜跟洋彼此看了看对方不知道该怎么说

 洋为了缓解气氛,她主动说“对了婷今天我还有道题没弄明白,你帮我再看看吧”

  婷说“好啊”

  许久许久以后,当三人困的不行都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她们出来查看出到底是啥情空。

 只见院子里面已经进来了不少大人,有的手上拿着铁楸,有的拿着绳子。还有几个人搀扶着看上去已经瘫软了的雨婷母亲。而父亲也是无力的跟在后面,整个脸显得十分憔悴,神色也是万分悲痛的样子。

  大家伙把夫妻两个扶进里屋,好声安慰。婷的自家大伯在院子里招呼大家。“大家都辛苦了,忙了一宿过来喝点水吧。”

  “不了不了。”

  “我们这就回去了。”乡亲们并没有过多的逗留,放下东西都各自离开了。

  

  人群中雨洋的爸爸跟小娜的爸爸对雨婷大伯说道“你好好劝劝广安夫妻俩吧,让他们想开点”

  大伯叹了一口气说“我会的”

 然后小娜跟雨洋的爸爸就各自带着自己的女儿准备回家去。雨洋跟小娜她们在回去的时候,拉着婷的手,告诉她一定要坚强。

  

  

乡亲们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

  大伯来到里屋拍着雨婷父亲的肩膀。安慰道“安子想开点,人死不能复生的,你要节哀顺变。”

  爸爸木呐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之后大伯又转向妈妈说道“小梅阿,你也要振作起来呀,你看家里还有婷婷呢,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你跟安子,你们可要快点走出来呀。”

  雨婷妈也是目光呆滞,一声不亢的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伯见劝不动他们,便对站在母亲一旁的雨婷说 “婷婷阿,这几天你要好好的照顾你的爸爸妈妈,他们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你要多理解,理解他们”

  婷婷到现在大概已经知道到家里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还有点不太相信,在听了大伯的话后,她点了点头说“大伯,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爸,我妈的。”

  大伯摸着她的头说“好孩子”然后别开脸,抹了一把眼泪。

  临走之时大伯告诉雨婷,有什么事情,就去找他。

  

  大伯走后,家里就只剩下婷跟爸爸妈妈了,爸爸呆坐一旁,妈妈在角落里曲卷子身体,把头埋在怀里微微抽泣着,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妈妈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真叫人心疼。

  婷婷来到妈妈身旁轻轻的摇了摇妈妈。妈妈没有回头,她又摇了摇妈妈说问:“妈妈!你怎么了?哥哥呢?”

  这一问一下子就攉到了妈妈的心窝子去了,她顿时放声痛哭,这也惹的爸爸是老横纵横,眼泪哗哗的直流。哎这世上最大的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呀,这一夜一家人是彻夜未眠,哭作了一团。

  此后经过一段时间以后,爸爸妈妈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生活得以正常继续,但是家里的气氛还是特别的沉闷。

  同样全球非典也得到了控制,各地学校也已经正常的开始上学了。

  学校里,雨婷趴在课桌上,眼神无光,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忧伤,雨洋跟晓娜不晓得如何去劝说这位好朋友,也许陪伴就是最好的办法,她们在婷的身边坐下,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放学路上,三人同行,她们路过路口,路边坐满了大妈大婶,这里每天上演着各种家长里短,是是非非,她们对过路的人品头论脚的,那是一个也不放过呀。

  说实话她们是真的不想从这里过,但却又饶不过,只能硬着皮头走。每次路过之后都有种被扫描的感觉,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的胳膊该怎么甩,毫不例外,在看到她们的时候,大妈们已经就开始了滴咕

  “呦,这不是三家的女子吗?”

  “边上那是谁家的呀?”

  “那红衣服的是德水家的”

  “都长这么大了,认不出来了”

  “可不是嘛!德水夫妻两可把这孩子宠坏了,小时要啥给啥,从来就没舍得打过一巴掌。”雨洋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的,她在听到这话以后心中暗骂“我妈打不打我,关你屁事!”

  

  “那扎头发的是不是广安家的呀,”

  “好像是,广安命苦阿,家里小伙子都养那么大了,给没了,你说遭不遭心阿”

  “不过还好有抱来的这个女娃娃,总算还有个靠头”

  “你小点声”

  “哎呀,瞧我这臭嘴!”

  声音不大,但很清楚,她们都听到了,雨婷的心里现在是波涛汹涌,那些人说的真的吗?是她吗?她真的是抱来的?”

  雨洋与晓娜面面相觑,既恨这些爱嚼舌根的长嘴妇,同时又听到这个消息很震惊!。

  “婷,别听她们乱说,她们一天没事就爱瞎编乱造”

  “就是,上次还说我的小时候,我奶奶要把我扔到沟里呢”

  雨婷经过哥哥的事件后,感觉好像成熟了一些,她多了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她勉强的咧嘴笑了笑,说“没事,谁会信她们的鬼话”虽然她嘴上这么说,可晓娜跟雨洋都觉的,婷肯定是放在心上了。

  雨婷回到家里,爸妈在铡草,喂牛,妈妈嘴里还在吵吵爸爸,这个抓不好,那个没放对,自从哥哥出事以后本来急脾气的妈妈,就越发暴躁了,爸爸稍有不对,妈妈就出口相骂,爸爸呢也是越来越爱抬杠,你让他这样做,他就偏偏那样做,两个人一天到晚就是吵个不停。

  雨婷进屋放下书包,去准备做饭、可她心里藏着事,一个不小心打翻了碗,割到了手指,爸妈听到动静,赶了进来。

 妈见状脱口就骂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看割破了手吧,这么大了,怎么啥也做不好。”

  爸爸则是心疼的说“你少说两句,孩子手都破了,你还不停的嚷嚷”

  “那你还不快去找纱布,在这看什么?”妈妈咆哮着。

  爸爸转身找来纱布,妈妈给婷包扎好,

  然后妈妈做好饭后,她给婷夹菜,婷不要,其实婷在吃饭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想开口问妈妈自己是不是亲生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大家吃过饭后,爸爸去喂牛了,妈妈被邻居大妈喊去帮忙,婷无心写作业,她想求证自己的身世,于是就在家中翻箱倒柜找着,看到底能找到些什么,倒腾了一会啥也没有,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无意中目光扫到衣柜顶上有个小箱子。

  于是她想办法把箱子拿了下来,箱子上面有一层厚厚灰尘,看样子像是许久都没有被人动过,她打开盖子后,看到里面大多都是证件,有爸爸妈妈的结婚证,房屋证.....最下面还有个小包,拉开拉链,包里赫然见到了一个写着领养证的本本,婷突然间心跳加快,她的手是伸出去,又收回来,犹豫了一下之后。

  她最终还是打开了本本,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1991年妈妈爸爸在福利院抱养了当时三个月的她,看到这里,此刻的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泪流满面。原来别人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不是亲生的,真的是抱养的!

 当她正在伤心之时,吱...外面的大门响了,她赶紧把东西都收起来放到了原处,

然后她把自己埋进了被窝,妈妈回来了,她看到婷这么早就休息了,来到床边坐了下来,给婷拉了拉被子想把她的头给露出来, 可刚拉了被子,就又被婷拉了上去,妈妈想再给她拉时,婷就干脆把身体转了过去,她不想让妈妈看见她哭,妈妈还以为她还在生气,叹了口气说“孩子,生妈气了吧?妈下午不该吼你的,妈其实也不想,可是控制不了自己,妈妈是看到你伤了手、心疼你,才忍不住嚷你,你可别怪妈呀”妈妈轻轻的摇了摇婷。婷没有说话。

  然后又听见妈妈说道“好孩子,不生气了,快看妈妈给你带啥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通红的桃子,听她说着“你邻居大妈呀,给了我两个桃子,看这么大个,可甜了,你想不想吃呀?”婷没有转身,她眼里泪水直流,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妈妈停了一会儿,见雨婷还不转身。于是就把桃子放到枕头旁,默默的退了出去。婷转过身来,拿起枕边桃子,她心里有些难受,她捂着嘴巴痛哭,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知道妈妈是刀子嘴豆腐心,从小到大也没少疼她,老是把最好的留给她,此刻她一瞬间突然就想开了,自己不是亲的又何妨呢?只要爸爸妈妈是爱她的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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