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内卷

明乐陶的钢筋铁骨在《我乘星海来》剧组的唱跳特训中被压垮。

　　又一次在压腿中被舞蹈老师强制压下，她一声闷哼连带着骨头嘎嘣作响响遍整个教室，边上正与她面对面的霍妉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好在风水轮流转，就在她幸灾乐祸的时候，舞蹈老师绕到了她的身后，胳膊一压，膝盖一顶，霍影后的脸蛋瞬间只差一毫米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已无力地靠在地面上。

老师走后，她蔫巴巴地趴在了地上，竟是半晌没能起身。惊悚程度要宿敌明小姐都伸手戳了戳她：

明乐陶“不会被老师按死了吧？”

她猛地抬头，怒瞪她一眼：

霍妉“再来！”

明乐陶立刻叉腰：

明乐陶“来就来，谁怕谁啊！”

　　这该死的影后的胜负心。

　　特训课程明了，上午声乐下午舞蹈，声乐要求不高，科班出身的演员也都有基础，倒不算难事。唯独下午长达三个小时的舞蹈课，成了各位演员心里的老大难。

　　环境艰苦，身上磕磕碰碰全是淤青，三个小时下来走路都成问题，娇嫩一点的新人女演员直接被老师按得痛哭流涕，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头，两位影后竟然开启了一轮“内卷”。

　　明乐陶从小到大苦吃得多了，虽说压腿拉筋实在疼了点，但跟着没饭吃没地方住的痛苦比实在小巫见大巫，容忍这点痛苦并非难事，大不了就是掉几滴眼泪，还能跟着自家经纪人撒撒娇多吃点好吃的。霍妉倒没她经历艰苦，但二十三岁就能做影后的人又哪里是吃素的，就算好几回下课后都趴在地上起不来，她也能咬着牙跟练下来。

　　于是尖叫连天挥汗如雨的舞蹈教室里头，两大影后带起新一轮的风潮——

明乐陶一腿架在把杆上，脑袋已经无限贴近小腿，偏偏还要喊老师一声：

明乐陶“老师，你看我是不是压得还不够彻底？”

　　老师应声按她一把，她小脸一白，却还是死咬下唇，吭都不吭一声。

　　霍妉当然不甘示弱，她的角色谢重衾开场跳的第一支舞是Popping，对于她们这些门外汉来说难度实在不低，于是她直接自行留堂练习，其他人五点下课，她生生拖到六点才离开。

　　瞄着她的明乐陶第二天就发现了，于是两人越发攀比，最后竟是七点前后才耷拉着胳膊拖着两条酸疼的腿相继离开。

　　五天熬下来，其他演员早已叫苦不迭——两位影后做出表率，他们自然不好视而不见，只能一个两个跟着“内卷”，下课时间被他们生生拖后了一个半小时，最后还是舞蹈老师扛不住，要求他们必须按时回去休息。

　　明乐陶弯着腰歪在纪枝宁身上，老半晌除了“累”说不出一个字，却见霍妉也靠着助理歪歪扭扭走过来，两人几乎是同时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各自哼了一声才擦肩而过。

　　至于为什么没有吵嘴，恐怕是因为她们全都没有力气了。

　　等着回了酒店，纪枝宁专挽了明乐陶练功服的袖子跟着裤腿来看，小胳膊小腿上尽是红肿淤青，因着她的胳膊小腿又细又白，瞧着竟甚是可怖。

纵然她只是一个打工仔，也没忍住埋怨道：

纪枝宁“你说你，该学的学了就是，非要跟她比什么？”

明乐陶别过头去：

明乐陶“你不懂！哼，要是不比她更努力一点，她以后准有的是话骂我！”

纪枝宁“……”

就跟着你努力了她就没话骂你一样。

　　纪枝宁拿她没法子，只能取了药膏来要给她搽药，倒不是矫情，只是不日就要开机，身上留了伤没法子上镜。

　　明乐陶那一身皮子看着娇嫩，其实她皮糙肉厚得很，这些年摸爬滚打惯了，除了嘴上叫得欢，早不拿这些伤当回事，如若不是担心耽误了拍摄，她是万万不愿碰那些味道极重的药膏的。

眼见着黑黢黢的膏子要涂上她的胳膊，她却猛然伸出手来拦住：

明乐陶“等一等！等我给范丞丞打个视频电话！”

　　虽说不是正经夫妻，但好赖他们之间也有些暧昧成分在，有些话羞于示人。她好说歹说送走了苦口婆心的纪枝宁，随后打开聊天框，加了好友之后头一次发送视频申请。

晚饭时间，范丞丞接起得很快，声音低沉又温柔：

范丞丞“怎么了？”

　　接到明乐陶视频邀请的时候他还有些惊讶，转而却是他都没来得及捕捉的丝丝欣喜，指尖甚至快于大脑，飞快地按了接听键，平日最冷静的嘴角也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了扬。

明乐陶见着他便高兴，但并没忘了她打视频的目的，大眼睛往下一垂，小嘴可怜巴巴地抿起，细细眉毛皱起，她将胳膊往镜头前一凑：

明乐陶“你看……”

　　声音小猫似的，又软又委屈。

范丞丞定睛一看，白嫩藕臂上头大片的青紫瞧着煞是骇人，他顷刻蹙起眉头：

范丞丞“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分明只是为了撒娇讨巧一回，可真听见他语气关切，明乐陶心里却真难受起来，小鼻头也跟着泛酸：

明乐陶“这几天练舞蹈，可累可累了，我又不会跳舞，不是撞着就是磕着，疼都疼死了。”

　　有人疼就是要人变得娇气，她越说越委屈，杏眼里头漫上雾气，盈盈星光碎了一地，要范丞丞心里都跟着酸疼。

范丞丞“怎么这么辛苦？上过药没有？若是顶不住了就跟老师请假歇一歇，我知道你不愿意退缩，但爱护自己才是首位的。”

她虽收回了胳膊，那几道淤青却还是落在他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一向冷静自持的范总是第一回这样没有理智：

范丞丞“要是不能歇，我就过去一趟，我跟他们……”

　　他尊重她的事业，但实在无法容忍她受伤。

明乐陶“别！”

明乐陶忙摆一摆手：

明乐陶“宁宁给我准备药啦，等下跟你打完视频我就涂。你好好工作，不要为了我耽误正事！”

范丞丞“那些跟你比算什么正事？”

　　话音落下，两边竟是同时沉默下来。

范丞丞运筹帷幄多年，这也是头一回显得有些无措：

范丞丞“要不我还是去黎城看看你……”

明乐陶眼眶红着，这下却是连脸颊也泛起红晕来，巧舌如簧的明大影后难得支支吾吾：

明乐陶“我……我不要紧的，我就是想跟你撒撒娇。真的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

　　好说歹说，她终于是劝范大总裁歇了心思，挂了电话以后好好涂了药，脑海里却又回想起他的话来。

　　怎么办？他说她比那些事都重要哎！

　　单身二十二年的明乐陶小姐从耳朵红到整张小脸，头一次如此怦然心动，整个人裹进被子里，打了好几个滚。

直到透不过气，她从被子里钻出头来，仰天发出一声叹息：

明乐陶“范丞丞，你也太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