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聘礼

十二个盒子一一打开，明乐陶的眼睛一次比一次明亮，却没亮过盒子里的珠光宝气。

　　在这个圈子里做影后，Tiffany的珠宝也曾主动找上门来借予她出席巴黎时装周，梵克雅宝对她来说也不算遥不可及，但她历来舍不得花钱在奢侈品之上，梳妆台首饰盒里可怜的一点存货，不是品牌方赠送就是齐慕之逼着她去采购充面子，项链上头吊着的钻石恨不得比米粒还袖珍。

　　所以当她打开第一个盒子的时候，项链末端吊着的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粉钻几乎闪得她眼瞎。

　　十二个盒子，全套首饰凑了好几套，各色的钻石闪耀，珍珠链子皎白圆润，最后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只小金猪手链——她的属相。

　　明乐陶自以为早就见过大世面，却还是暗暗在想，若是关了灯，这些东西是不是都能映得别墅里亮如白昼？

　　这样的想法自然不会付诸实现，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于是，正垂手而立优哉游哉等着小妻子反应的范丞丞，就见她捞起那只千足金的小金猪，在仔仔细细观察了小金猪憨态可掬的笑容之后，她张开小嘴，整整齐齐白白净净的贝齿就咬上了小猪的脑袋。

他发誓，他绝不是大惊小怪的人。但在这一刻，他矜贵的脑袋上一定挂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

范丞丞“……你在做什么？”

明乐陶松了口，随手抽了纸巾将小金猪的脑袋重新擦干净，才喜洋洋地把小金猪递到了他的眼前：

明乐陶“你看，是真金哎！”

　　他定睛去看，小金猪仍旧笑得那样灿烂，脑袋瓜上却落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这么再去瞧，它的笑容也都变成了强颜欢笑。

他几乎想擦一擦自己额头莫须有的汗珠，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范丞丞“你觉得我会送你假的金子？”

　　这是对范城集团总裁最大的侮辱。

明乐陶面色一哂，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有些窘迫地挠了挠脑袋，谄媚道：

明乐陶“我这也是看见了金子就形成的习惯……”

电视剧里的人们看到金子不是都会先咬一口吗！

见他面色并没有松动，她很有眼力见地撂下了爱不释手的小金猪，抬手去拉他的衣角：

明乐陶“你为什么会送我这些东西呀？”

　　她拿的东西可已经够多了。

范丞丞被问道，忽而有些不自在。他将手虚握成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

范丞丞“聘礼。”

　　声音意外地有些低，但明乐陶听见了。

漆黑瞳仁转了转，她忽而浅笑：

明乐陶“是因为姨母那个镯子吗？”

那天之后有一次她又遇见了阁吟，那一回她还带着那只玉镯，阁吟只细看两眼，便笑道：

阁吟“你见过范丞丞的姨母了？”

她一愣：

明乐陶“你怎么知道？”

阁吟“这个镯子。”

阁吟指了一指。

阁吟“前两年港城的保利春拍，这只清末传下来的翡翠福镯，我妈妈没争过你的姨母，念叨了好几年。”

她抿着嘴乐，显然是对自己母亲的不幸而感到快乐：

阁吟“我还以为花了大价钱的镯子要给她儿媳妇，不想她这样大方，竟给了外甥媳妇。”

阁吟“不过你姨母大概也真不拿这东西当回事，毕竟她这些年除了做厨子最稀罕的就是收藏这些个金玉物什，怕是还有的是存货。”

明乐陶颤抖着小手在网络上检索，“精圆厚条、端庄大气”这样专业的形容词她看不懂，只看见了七个零的港币成交价。

　　裴家的没落好像和她想象里头不一样。就算人家跌进尘埃里，从怀里摸出一个镯子来，照样还是能把她砸死。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敢戴这个镯子——开玩笑，万一她毛毛躁躁磕掉一个角，她下一部电影不就相当于白拍了？

眼下倒是轮到范丞丞尴尬了。他错开目光，不敢看她乌泱泱的眸：

范丞丞“姚柏南跟我说，人家婚嫁都要聘礼的。”

　　他对于这些个婚嫁习俗全无兴趣，若不是上午姚柏南为着他结婚这事直接跑到范城见他，他问起林笙禾新婚礼物的事，他还真不知道有这样多的门道。好在他早就存了备下新婚礼物的心思，收集这些东西倒不算难。

　　小姑娘也没跟他提，但既是过了民政局领了证的正经婚嫁，没有明媒，总该有聘礼才算正娶。

　　他想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眼下面对她灼灼目光，却是半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明乐陶如何不知他窘态，于是笑眯眯地收回目光来：

明乐陶“你其实不做这些也没关系。”

她本就占了大便宜，贪财是真，贪婪却不好。

　　但既然眼下见了……

明乐陶“不过我总不好辜负你的一片心意，那我就收下啦！”

　　买都买了，他这样的人，总不方便退货的。

她还有些良心：

明乐陶“不过这些应该很贵吧？”

范丞丞看穿她那纠结的小心思，凤眼里闪着笑意：

范丞丞“不算贵，因为备得仓促，都是仰城里头现买的。你且先用着，等往后遇上拍卖会或者喜欢的设计师我再给你补，或者你到妈妈那里去看看，她虽无意珠宝，但也有些积蓄的。”

　　姚柏南说人家古代嫁娶风光的要有九十九抬聘礼，他范丞丞娶妻总不能低了这个数。

　　姚柏南：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胡说。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他视线向下，小姑娘手指细细长长，左手无名指上空空荡荡。

　　明乐陶听了这话才算是心安理得，殊不知这范丞丞心里头的不算贵跟着她的可不是一回事。她不知道这是穆严成为特助以来为范丞丞办的最大一笔私事，他敲了数位仰城顶尖珠宝设计师的门，又不懂珠宝的规格，最后干脆就全选了最贵的呈上来，再由范丞丞亲自擢选。

那他是怎么擢选的呢？他根本没有擢选。忙于开会的范大总裁大手一挥：

范丞丞“全部打包，送到临朝公馆。”

这些事明乐陶当然不会知道。她只是美滋滋地转了两个圈，随后问道：

明乐陶“咱们这儿应该进不来小偷吧？”

范丞丞“小区安保系统很严格，自我入住起没听说过有失窃案。”

她立刻拍掌：

明乐陶“那我就可以把小金猪摆在桌子上了！”

范丞丞“……”

　　范丞丞已经看见他黑白分明性冷淡风即将被金银宝饰淹没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