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秋林

话到最后，语调更沉，尽管眼中神情古井无波，然而皇帝嘴角的笑意是再无温度了。金玉妍微微颤了身子，目光扫向眼前的帝王，她本不是糊涂之人，如今自然明白过来皇上此行哪里是要定下永珹的婚事，分明是要与她算这段时间前朝的账。她仓促跪下:

金玉妍（嘉贵妃）“皇上明鉴，此事是母族擅作主张，臣妾并不知情。孝贤皇后乃嫡后，即便生前如何喜爱永珹日日抱在跟前，嗣子之事也是需要慎重再慎重的，皇上切莫放在心上！”

即便她心里一万个愿意让永珹为孝贤皇后嗣子，然如今皇上面色已是不佳，她也只能把这个想法放在心里，只隐晦提一提富察琅嬅从前对永珹的宠爱，好让皇上知道此事并非是毫无痕迹的。可是她想隐晦，皇帝如何听不出来她明为请罪，实则暗示，脑门上青筋又多一条:

皇帝“自玉氏使者来见后，朝廷里也渐渐不大安宁，总有那些不大安分的人窥探朕的心意，说起早立太子之事。更有甚者，还拿着朕昔年为四阿哥说事，说太宗皇太极是皇八子登基，先帝雍正爷是皇四子登基，朕也是皇四子登基。永珹行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想来是若有幸能将这福泽一脉相承下去，问鼎太子的。嘉贵妃，朕知道你之前接见了不少朝中官员、大臣的亲眷、命妇。你不知你母族的请愿，那这个，你可知？”

如何不知？甚至金玉妍是听过这样的原话的，字字不差。可是要如何说？即便她时时刻刻把太子之位挂在嘴边，没有一刻不想着让永珹上位，面对皇上，如何能说的出来？不是坐定了她觊觎皇位的心思吗？

是以，金玉妍嗫嚅着，平时面对颖贵人牙尖嘴利的口舌，现下竟是脑袋空空，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让皇上看着，冷哼一声，已是不打自招:

皇帝“朕真是想不到，朕还好端端坐在这里，就已经有人盼着朕早日归西，简直痴心妄想！”

话到最后，他一手将手中的串珠摔在地上，绳线断裂，珠子滚落一地，每一颗都仿佛碾在金玉妍心上，吓得她不住磕头:

金玉妍（嘉贵妃）“皇上恕罪，臣妾对皇上的心意苍天可鉴，永珹也是一心忠于皇上的，皇上万不可轻信他人之言啊！”

皇帝“轻信？难道你在以厚礼拉拢命妇，让他们为永珹说好话，不是事实？就连福晋之位，你也是挑着最好的去，巴不得立刻盘上怡亲王的关系，也是你才在朕面前说过的，也是朕冤枉了你？朕且要问你，你的母族想要永珹做孝贤皇后嗣子，也不看看孝贤皇后在九泉之下是否答应！若真让你的儿子做了孝贤皇后的嗣子，成了嫡出，你们母子还想要谋算些什么？暗算下毒与朕，让朕早日暴毙，好把位子腾出来给永珹吗？！”

他的怒气直冲云霄，回荡在偌大的启祥宫里经久不散。偏殿里，已经入睡的永珹睁大了眼睛坐起身，他只呆愣了一瞬，然而很快清醒过来，忙不迭下床打开门，望着正殿灯火通明，人影被烛光勾勒的模糊，可他就是认得出来那是他皇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