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且糜胥带着梅花糕又来我帐内了,见我在修剪梅花枝也没打扰我,安静的坐在一旁不知在做些什么。
我看了一眼,坐下拿起梅花糕边吃边修剪着,唇间的梅花糕香甜,放下手中的小刀,不忍又多吃了几口。
吃完后,我又开始忙我的,这一下午,他捣鼓他的,我们互不打扰。等天暗了下来,他才停下手中的事。
“昨日,是我逾越了”
我叹了口气,没有理他。
“嫂嫂。”
熟悉的唤声有些惊讶到我,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我回头看他。
他拿出画了一下午的画放到我眼前。
画中女子明眸皓齿,身穿汉服外披着一件毛绒斗篷,一手搭在膝盖上,头戴漠北发饰,一手指间抚着脸露出温柔的笑。这一颦一笑皆是倾城之姿。
我感叹他的画功,不过画中的我是好看,可现在的我,脸色苍白定没有这等风姿,与画中女子实在比不上半分。
“嫂嫂可有什么字想提入画中?”
我垂眸看着画中的女子,思虑了一会提笔写上。“千年时空穿梭,雪花瓣瓣飘落。梦中梅花灼灼,只别发上一朵。”
落笔后,我将画还给且糜胥。
“这诗是何意?”
他疑惑的问着,我摇了摇头,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他看着这幅画许久,也没在多问,只是将这幅画卷起来走了出去。
见他已经走远不见身影了,才放宽了心休息。
我缓缓闭眼,疲惫感涌上心头。睡梦中又回到了刚来西汉的时候。
自知时日无多,一颗泪水从太阳穴划过。我这一生害人无数,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不知又过了几月,这具身体终究还是撑不住了,我躺在卧榻上看着围在我身边的人。
还是他们,念忠,曹儿,当于,还有……且糜胥。
许是恍惚不清,我抬着手拉着当于,嘴里喊了声阿竹。
我……会说话的,可是,是什么时候恢复嗓音的呢,我不知道。又或者我在逃避着什么,始终不肯开这口罢了。
也许最后一刻我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只顾着让阿竹带我回家了。
看啊,爸爸妈妈在喊我回家了,连阿木也在抱怨我有多久没见她了,我已经许久没回家了,在不回家,他们都该说皓月不乖了。
且糜胥他们在说什么呢,听不清了。
窗外梅花全飘进来了,好美啊。瞧着,少爷在那梅花树下,来接我来了。
一朵梅花从窗外飘落在伸出的手掌心。卧榻上,那名女郎也随着梅花的飘落渐渐没了生息。
鸿嘉二年,猫皓月病逝。
且糜胥在自己种的梅园中站了一宿,手中的画卷也被撕的破烂不堪。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他跪在那里,额头靠在地上,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中滴落。
似乎是因为不舍,回房后,又将画的碎片一张一张的拼凑起来。
“有锁魂珠在,你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的。你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且糜胥如同失了神智般,抱着破旧的画卷,嘴里重复的念着同一句话。
鸿嘉三年初,这位新单于动用了不少人脉寻求带有佛珠的女子。
只是时隔三年不到,这名雄鹰也随着他心念的女郎去了。
至死,都未能寻到他的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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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绵绵,清冷的府邸内,已近暮年的甘延寿(骑都尉)躺在木床上,微微咳了几声。
屋内许是太久没通风了,苦药味极重。
“又下雨了吗?”
甘延寿撑起身子,拿起一把画着一朵梅花的伞踏出门去。这把油纸伞有些陈旧,好在还能挡住这风雨。
“晚了一步,咳咳……总归是晚了。”
甘延寿站在伞下,给伞炳系上一个剑穗。
仅是系一个剑穗,他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甘延寿又咳了几声,声音引来了院外的小斯。
“侯爷,天寒。”
小斯弓着背进来为甘延寿披了一件厚重的毛绒披风,许是这披风当真重了,压倒了他的身子,在也站不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