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二皇子的请柬范闲是没想到的,虽说这位二皇子帮过他两次,可两人也没好到那种程度去,更何况还是邀请他青天白日去画舫游玩,虽说他也没什么好避讳,可自从上次郭保坤那件事之后,城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他要是再这么光明正大,万一又碰上司理理,岂不是误会更深?这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二皇子在给他下套,又想起昨日里穿着嫁衣的宁致远,犹豫不决。
“怕什么,想去就去嘛,我给你作证!”滕梓荆忽然出现,坐在他对面揪了颗葡萄。
“你上次还给我作证呢,不一样没用!”
滕梓荆呵呵一笑,“你不敢赴约,还真怕被坐实了和那花魁的奸情啊?”
“你胡说什么呢”范闲扭头给他一个白眼,兀自思考着这事情的利弊。
二皇子要与他探讨的是关于他从澹州来的路上遇上的刺杀之事,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有了嫌疑人选,不过还是想听一听李承泽对于这几桩事件的看法。更重要的,是他信里提到了桃花客,让他很难不好奇。
“那就去吧”范闲猛然起身,毅然迈出自己的卧房。
于是二人驾了一辆马车,从范府出发,一路经过牛栏街,前往画舫。
宁致远的扭伤虽然算不上严重,可是行走也不是很方便,顾风熹给他脚踝红肿处上了药膏,叮嘱他不要乱跑。
大少爷躺在榻上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刚准备好好休息一番,外头忽然就飞来了一张插在镖上的纸条,钉在他床头的柱子上。他只打开看了眼,就翻窗出去,等顾风熹端了药汤来的时候,被窝都凉透了。
范闲没料到会在路上遇上刺杀,他一面对付那两个女子,一面叮嘱滕梓荆逃跑,奈何滕梓荆是个轴,愣是要与他并肩到最后。
本来两个女子范闲也没什么好担心,只是变故突然发生,围墙忽然坍塌,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赤着上身的巨型大汉,大汉不说一句话,招招发狠地朝范闲打去,滕梓荆为他挡下几招,用尽了自己生平所有的功力和暗器,也没能伤到大汉分毫。
范闲利用了院子里的火堆想要蒙蔽大汉,然后以智力取胜,只是火势起的太晚,来不及遮掩,他用了十成的内力来对抗大汉,却被他轻轻一脚踢出很远,滕梓荆见状,扒了披风准备来一场殊死搏斗,也被提着脖子摔出很远。
范闲看着滕梓荆倒下,撕心裂肺的大喊着,那巨型大汉慢慢朝他挪过去,就准备一脚踩死他。
范闲发了狠,起身正要正面对抗,大汉忽然倒在地上抽搐起来,脖颈处扎着一根不算太粗的钢针,他满脸惊愕,四处看去,那一身红黑戴着桃花面具的少年正坐在房脊,看着他,他积攒着的怒气无处发泄,准备再补上一刀时,桃花客飞身而下,挡下了他这一击。
“你拦着我做什么,他杀了滕梓荆!”
桃花客抬手点住他的穴道,走到滕梓荆面前看了看“他只是晕过去了,不过伤的有些严重,确实需要救治,你相信我吗?”
范闲盯着他“你有办法?”
“我会将他送出京都,找神医救治,不过你要按照我说的来做”
范闲点点头。
“第一,这个人是北齐的八品高手程巨树,按照常理他不该出现在这里,虽然他伤了滕梓荆,但是现在不是你报仇的时候,第二,我将滕梓荆送出城,生死难测,你与他关系匪浅,不若就当他死了,演一场为挚友报仇的戏码”
范闲有些不解,但仔细想想,自己这招危险的命,确实不能迫害他人,滕梓荆又是重情重义的人,不可能视他危险而不顾的,思量之间他点了点头,见桃花客给他解了穴道,取出程巨树颈后的钢针,示意他扶起滕梓荆。
他慢慢朝滕梓荆走过去,见他满脸血污毫无意识的样子,仿佛真的像死了,于是将滕梓荆交给桃花客后,心情沉痛的捂着伤口踏出院子,他满身狼狈,气势却盛大,大声吼着“我范闲,今日就在这里,还有谁想要杀我的都尽管来,想要我的命,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范闲遇刺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远在画舫迟迟未等到人的二皇子听闻此事,震惊之后多少有些悲痛,想不到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看着司理理手上破碎的紫砂,叹了口气“对不住了司理理小姐,耽误了你的时间”
司理理僵硬地笑了笑“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难测,二皇子不必介怀”
李承泽起身,叫上自己的护卫“必安咱们走吧,司理理姑娘估计受了惊,需要好好休息”
提剑的护卫低着头,为他放好靴子,司理理微微福身,目送二人离开后便慌张地上了船。
宁致远以一开始离开的方式重新进了屋子,一眼就瞥见顾风熹站在门口守着的样子,叹息一声,干脆往榻上一躺,等着唠叨。
“少爷,你有伤在身往哪跑啊,真不怕这腿残废了?”
宁致远弱弱地反驳“扭伤而已,没那么严重”
顾风熹没好气的看着他,做大夫的最讨厌的就是病人不听话了!
“你要是下次再这么不在乎自己,我也不给你瞧了!”
宁致远笑了起来“风熹啊,医者父母心是不是说你这样的”他又委屈地说道“我虽然也想听你说教,但是少爷我真的累了,明天再来好不好?”
顾风熹听他这哄着他离开的语气,摇了摇头,他家少爷没救了!
“顾少爷!”顾风熹刚出门,就见顾南衣风风火火的往这边来,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还没说下一句,他家少爷的门就被推开了。罢了罢了,这么急一定是什么要紧事,他拦也拦不住的。这么想着,他放下心安然回房休息。
“这么晚了,你来干啥?”宁致远伸头看了眼窗外的月色,又看向眼前的顾南衣。
“院长要回来了”顾南衣盯着他。
宁致远懒散地躺回去,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还有一件事……本来今天早上就要过来看你的,然后被这件事耽误了”顾南衣坐在他床边,郑重其事。
“我要被调往北齐了”
宁致远没料到这件事情,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时候?”
“初十”
宁致远盘算着,“还有三天,怎么这么突然?”
“北齐走私的事情有很大漏洞,需要增派人手去查,我是刚好合适的”
“是……言伯父的安排?”
顾南衣摇摇头“他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擅自做主,只是如今院长没回来,恐怕是陛下授意,目的应该是收集北齐的军机,以便知己知彼”
宁致远点点头,“这任务艰险,你保护好自己”
顾南衣嗯了一声,又看着他“听说你今天早上是跟范闲一起回来的?”
“还不是魔王岭的乐颜嘛,其实这件事本来应该找你帮忙的,但是事出紧急,我又不能直接找你,所以只好我自己出手了”
“说到乐颜,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帮她找真凶也没必要这么拼吧,你数数你从闹出这场提亲风波到现在挨了多少打了?”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听到他跟宁相为了这件事闹到动用家法之后他来看他,他背后那血淋淋的样子趴在床上,喝着他爹亲自端过来的药。
“其实你可以跟宁伯父商量商量,不用什么事情都瞒他,他毕竟是你爹”
宁致远摇摇头“他日理万机,朝廷里有那么多心怀不轨的人想要看他跌落下去,我若是把我的事情告诉他,难免他会担心,与其如此,不如就让他认为是我不学无术好了”
“可他盼着你成材”顾南衣一语道破“你这样四处闯祸,他依旧会担心”不然,如何能下那么重的手,又在事后后悔,亲自端药来给他道歉?
宁致远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他又转移话题“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
顾南衣满脸震惊“我都要上战场了啊大哥,这一趟生死未卜,你都不安慰我一下吗?”
宁致远轻咳两声“我不是说了保护好自己吗,这还不够啊?”
顾南衣翻了个白眼,确实不该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话。
“那我走了,以后你自己一个人,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宁致远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然后倒头蒙进被子里,折腾一天,这腿疼的简直要他半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