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结局）

一直到晚饭时间，韩其深和裴攸宁坐在上次来时的位置打了十几局游戏，裴攸宁频频有神预判和操作，连韩其深都禁不住要叹服。

距离他们上一次打游戏应该有三个多月了，好家伙这人是一点没手生啊。江华他们在楼下和老朋友们扯皮喝酒兴致高的不行，夜深都不忘还要换个场子继续。

于是江华上楼找到二人，向他们抱歉:“刚才没注意，多喝了点...…但是小絮没喝……我让他送你们回工作室……”正磕磕巴巴地说着，江华刚好瞥到裴攸宁点开的战绩界面，登时昨舌，“我去! 吃鸡了十几局？你们开挂的吧？”

韩其深笑着摆手:“ 他玩的新号，又有我在，纯纯炸鱼。”

裴攸宁点头附议:“是的，游戏体验一般。”

江华:“……”

好吧，看来他到底还是老了，先不说游戏技巧什么的，光是坐在这打十几局就感觉很要命了。

韩其深摘了耳机站起来，“我们走吧，该回去了。”

裴攸宁没这么高强度且集中的玩过游戏，彼时站起来眼前有些发黑，“嗯。”

见他不太舒服，韩其深有些不放心，凑上前去询问，彼时两人的距离有些近，头顶上的直射灯铺洒下来，就像站在舞台中心，光线下是细碎的尘，与他们身上的光影相互映衬。

“咔嚓——”

相机快门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转过头去看，只见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台相机的江华正对着他们，此时他将相机端到面前，边看屏幕边念叨:“……你们两个真的太合适了，这样的对比这样的光影……”他抬起头走向两人，“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为你们拍摄双人写真吧，私人的，for free~”说着他将手里的相机递给了他们。

韩其深接了过来，瞬间就被那小小屏幕上的自己和裴攸宁吸引，他和江华是第一次合作，虽然听说他很有名，风格也很新颖，但当真正看到他为自己拍的照片后才完全明白他有多厉害。

裴攸宁见他看的有些入迷，忍不住凑近，韩其深也顺势将相机往他那挪了下。

天气太热，他们都穿着白T，头发因为耳机被压得有些乱，站起来后装攸宁为了适应久坐没立即走动，站在原地眼睛微张看向面前的韩其深，因为身高差，韩其深仰着头伸手去探他的前额，照片中的手正好停留在他的太阳穴附近，发丝被光铺着，背景是暗的，只有他们与光同尘。

两人对视了一眼， 把相机还给了江华，什么都没说，也不用说，一切都昭然若揭。

“好，有劳了。”

回去的路上，林絮只是偶尔和韩其深说一下关于之后集训的事，其他时候都只是在安静开车，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个健谈的人， 和江华对比起来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有自闭症。

林絮将他们送到春木楼下，已是日落西山，小电驴被放在树下所以没怎么受下午太阳的毒打，这会儿坐上去只有些余热。

韩其深站在车子旁边，向还没走的林絮挥了挥手，林絮看到后怔愣了半秒才微笑回应。

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仿佛自己带着光。

裴攸宁将粉色头盔戴到了韩其深头上，还顺便帮他扣好，“晚饭想吃什么？”

“嗯……”

思考间，两人坐上了车，迎着橙红的夕阳开上道，影子被拉得老长，正赶上下班高峰期，附近的小学门外停着许多家长的车，一个两个探着头在张望。

车流声、小学的广播声、人群嘈杂声混成一块，按理说是该觉得吵闹，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世界沉静。

韩其深下意识伸出手去环住裴攸宁的腰，因为头盔的原因没有办法将险贴上他的背脊，但这样其实已经够了。

腰间多了温热感的裴攸宁低头看了一眼，松开一只车把手，覆上了韩其深的手，“想不出来就回家吧， 我做给你吃。”

“好。”

当天晚上，南中各个班级群就发出了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单，说来也奇怪，一向以改卷速度著称的南中这次居然改了将近五天。

祝桦在群里常年活跃，因为打得一手快字在线上聊天这块自封了“千手操盘侠”:“这次批改速度慢的也太刻意了，简直不是针对深哥就是针对深哥。”

“来来来，大家都来下注了赌深哥这次会不会又突破记录！”

“买定离手了诶！”

赵广:“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违法乱纪合适吗？”

许诗:“我加一个，破破破破破！”

黄鑫:“跟！”

韩其深:“？”

祝桦:“哇深哥你来啦！就等你上线大家才要去看成绩呢，我先看为敬了！”

此时此刻韩其深坐在裴攸宁旁边，并不是很想理班里那群傻帽，往上滑找到了成绩单，发现这是个压缩包，点进去解压后里面一共有两个文档， 一个是班级排名，另一个则是年级排名。

说不紧张其实是假的，毕竟每当韩其深想起当时自己在办公室里讲出文科特重会有他的画面时只觉得中二，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两个大耳巴子。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为此也努力了这么些时日，无论结果好坏都会接受。

反正那个中二的样子只有裴攸宁看到了。

韩其深看了一眼一直装作不在意耳朵里塞着耳机在看手机桌面的裴攸宁，轻声道:“要一起看吗? ”

几乎是同步的，韩其深话音刚落裴攸宁扯掉耳机就挤了过来，“好啊！”

韩其深:“……”

没再多想，韩其深点了进去，不出意外，韩其深依旧位列班级第一，但是这次的总分达到了五百八十分，数学直接飙到了一百二十分，和上一次考试相差三十多分，英语也摸到了一百二的线，其他的单科成绩都是稳步提升。

表格向左滑动，最末尾就是年级排名，韩其深飞快动了两下手指，还没看清，班群的消息一条接一条从屏幕顶端弹出来，直接把他那一行挡住了。

最后一刻被挡住的感觉让韩其深有些头皮发紧，他瞥了一眼，发来的消息都差不多，基本都是在恭喜他的成绩又提高了这么多之类的。

没点进去，韩其深把它们都滑掉了，最后才聚焦看到排名——五十一名。

原本因为紧张和期待而紧绷的身体在看到成绩之后瞬问如泄气的皮球，他整个人直接瘫在了裴攸宁的怀里。

裴攸宁是韩其深所有努力的见证者，他知道他多辛苦才拼到了这个分数，期末考试前发生了太多事，韩其深一直控制着自己，自我调整、自我调节，不让自己在高强度的每一天里有崩盘的机会。

如果崩了，那就白努力了。

韩其深抓着裴攸宁的衣服，手用力的发抖。

裴攸宁轻拍他的后背，嘴巴贴近他的耳朵，带着气声，很温柔:“辛苦了。”

没有犹豫，韩其深伸手一揽，用力抱住面前的人，呼吸声间可以听到细细的啜泣，他真的太累了，累得夜以继日地自我麻痹，不论是为了什么，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撑过去，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撑过去了，就是真的撑过去了。

撑过了悲痛，撑过了绝望，撑过了低迷，撑过了质疑。

没有理由的，韩其深将这次期末考试视作一道坎，一道深坎，跨过去后他就允许自己迈步走向下一个阶段，接受所有结果，接受所有现实。

不囿于过去，不畏惧将来。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把消息都回复完，已经是深夜了。

裴攸宁被肚子饿的韩其深使唤去煮泡面，等泡面煮完却发现他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裴攸宁手里拿着小锅，无奈摇头。

无法，只得小声地把睡着了的韩其深抱回房间，同样是一个年纪的男孩，韩其深却是比裴攸宁瘦许多，穿上衣服还好，伸手去摸才发现他到底有多瘦。

心里暗暗想着要怎么在这几天里给韩其深加餐的裴攸宁双手一用力，韩其深就到了他的怀里，这一下动静不可能小，他醒了却不愿意睁眼，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也就这样任由着被抱上楼。

裴攸宁的床并不太软，反倒弹性十足，韩其深被放下去时有一瞬间的腾空，这动静倒是让他睁眼了，他看向并没有怎么喘气的裴攸宁不知怎么的就笑了下，随即来了句：“裴神体力真好。”

这句话单听起来就是在夸人有劲，但到了裴攸宁耳朵里就有点让他觉得耐人寻味了。

于是他手里为韩其深掖被子的动作一顿，俯身上去就是一场激烈湿润的唇间运动，时间有些长，长到分开时两人都在喘，热热的气息统统打进对方的心底，有些东西在悄然蔓延，但始终没有进行下一步。

裴攸宁咽了口口水，贴着他的耳边说：“不碰未成年。”

韩其深双眼微涨，有些迷离，下一秒就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淦！”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不能招惹这人，烦得紧！

韩其深的成绩其实没有摸到文科特重的要求，事实上他的总成绩距离特重的最低分还差二十分，但是他的进步已经足以让人为之震惊，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可以做到一个学期成绩突飞猛进三百分，抛开成绩，这件事在南中史上都堪称奇迹，足以比肩从未掉过第一名的裴攸宁。

韩其深用了一个学期的努力为自己打了一场精彩的翻身仗，学校老师在改卷时来来回回检查了他的卷子三遍，甚至还为此开了一次大会，身为年级主任的向才站在台上做了半个小时的讲话，主题围绕着“后进生”。

从此以后，在南中不再有差生之说，只有还未抬头还未破土向阳的后进者。

教育要做的，是让学生超越自己，而不是超越他人。

两人启程去首都的时间前后相差一周左右，在争得柏木同意后，韩其深将出道宣传拍摄和其他几个服装拍摄的商业单压到了一起，中间无休，五天内拍完，只为空出一周的时间和裴攸宁乘坐同一趟飞机。

这是韩其深第一次出远门，前方是通向未来的坦途，他只想和爱人并肩齐走。

江华和林絮在南城没呆多久，和韩其深合作的拍摄结束后就马不停蹄地回海城去了。

走之前江华给韩其深和裴攸宁一人送了一套西装，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两个西服袋递给他们时韩其深当场呆住，拿在手里整个人都不知所措。

他从未穿过西装，此刻拿在手里觉得沉甸甸，却不知那到底是前路的压力还是成长的背负。

“……就当是送给你们的见面礼吧，或者……生日礼物，送别礼？新年礼物又有点早……”当江华捏着下巴还在想着要给这礼物安上个什么名头好时，林絮已经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走到这里，手里是两个精美的礼盒。

他浅笑了声，将礼盒递给他们两个，然后拿手肘撞了一下江华示意他正常点，“别理他，这些只是我们的心意，没有什么名头，就是希望你们的越来越好，真诚地祝你们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谢过后就是告别。

韩其深看着远去的车子，又扭过头去看向身旁的裴攸宁，忽然就觉得他没有那么惧怕未来了。

“裴攸宁——”韩其深侧过身子，叫出了身边人的名字，双眼对望。

从前他看不到前路，甚至不敢想未来。

但这个世界喧嚣又明亮，褪色的记忆都在心底深埋，柔和的阳光在树梢斜挂，从前的畏惧已经蒸发，往后花开如火，风起卷云，身边是你。

“我们回家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