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真人睁开眼，熟悉的沙滩和海浪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我——回——来——了——啊啊啊啊”
陀艮受惊地上浮海面，看傻子一样瞅了瞅这只咒灵，又沉下去。
这边真人眼神复杂地落在被自己的口水泡得湿哒哒的红皮书上。
好嘛，不知道找漏瑚烘干有没有用。
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用。
他想起那些头疼经历，嫌弃地捏住丢到海里喂陀艮，又思考起自己最后的大胆发言。
“我是谁？你是谁？”
是人类的恶意，是人类的善意，是诅咒，是祝福。
是人。
人的定义是什么？
会生存、会求生、会死亡。
有感觉、有感应、有作为、有喜恶。
会思考、会分析、会判断。
那我们和人的区别是什么？
我们为了生存而努力，我们为了一些小事而开心悲伤，我们会思考今天晚饭吃什么……
我们就是人。
那么现在定义为‘人’的那些家伙们为什么看不见我们呢？
因为我们是由「人」诞生的恶意。
“你看，普通人看不见诅咒，只有在死之前得以一窥真容，可我们明明是由他们而生的呀。”
“所以我在想啊”
“看不见诅咒，是不是因为人类本就是看不见、不承认自己恶意的生物”
真人自言自语。
“而濒死，才能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忏悔之心。”
为什么他希望我理解这些呢？
就像是在告诉我。我们也是人类，只不过是认知不同造成的差异。
若他真是为了现如今的人类，就不该让我有这个认知，不是吗？
去问问吧。
心底有个声音对他说。
他想告诉你的，让他亲口说吧。
.
.
.
9.
找到他的时候，他在花御的小花园睡觉，这还是在陀艮的领域内，旁边就是一块沙地与小湖泊。
“早上好哦，小天空~”真人笑眯眯一脸纯真打招呼，手中动作堪称粗暴地用力捏对方的脸往两边扯。
“起、床、了。”咬牙切齿。
他没醒。
真睡、昏迷。真人皱起眉头，下一刻又舒展开，挂上嘲讽的笑。
是逃避不敢面对。
“你知道吗，我超讨厌你，和我们在一起，却是为了什么人类呀，大义呀，跟那些虚伪的人类一样……其实你也很讨厌诅咒吧。”
“你给我看的只是冰山一角，在那些画面里，你其实要痛苦更多，一个反抗的念头都会要了你半条命。”
“继承所谓‘希望与祝福’，生来就为了消除诅咒，把自己变成一堆诅咒的集合体，唔这算什么？对巫师付出代价的小美人鱼吗，天天踩着刀尖起舞……”
真人俯下身，凑近他的脸。
“无声的尖叫着，痛苦着，反正。”
“永远、永远，都不会有人听见。”
“真可笑，真可怜呀。”
真人说完这句话旋即起身。可事实上，他僵直着身子，连头轻微转动都成了奢侈。
——睁开的双眼毫无光亮，直勾勾盯着压在身上的咒灵，一只手拢起他浅蓝色的头发，固定了他的后脑。
“哈哈哈哈哈……”真人抹掉眼角笑出的泪，他感觉扣住后脑的手在逐渐收紧，他感到自己的头骨都发出‘喀嚓’的恐怖声响，但他觉得很开心，恐惧且开心。
“呐，是想杀了我吧。”
“……”
“他们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对不对。”
“……”
“你从一开始。一开始就不该选择人类的身份降临。确实，这成为你支撑至今的动力，但也能易如反掌地毁灭你。”
因为承受不了人类的负面情绪。
人是害怕孤独的，他足够孤独；人是会恐惧的，他从未逃离恐惧；人是会心怀怨怼的，他对自己的前路并未满怀信心。
他们无言对视着。
忽如其来的、缓慢而温柔的。搭在真人后脑的手将他向下按。
就像将恶意满盈的恶人推向救赎，就像将迷途的孩子引向家的方向。
“……？”
天空的祝福无声地，亲吻蓝发咒灵的额头。
“我早就不再为了那些渺远不切实际的东西挣扎。”
宁静空灵，一如清晨的露滴，顺着叶脉，滑进人心。
“我只为了我的家人。为此。我从不孤独，从不迷茫。”
冥冥中有谁拉开一张弓，满月离弦，重重戳在他心尖。
他适合传教。真人想。至少他现在找不出话来反驳。
“还有。”他扬起夹杂虚弱的笑，“不是只有你见过，事实上一分钟前，除了你漏瑚他们都见过。”
真人:“……”
不，这种事情就不用现在告诉了。很尴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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