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关注这边动静的史大凡,走过来嘿嘿笑着: “哥们儿,被搞了一天你还不累啊?”
“我跟你说,别琢磨了,这有一个算一个!脑子都有问题!有病才到这儿来的!要不来这受什么罪,是吧?”
邓振华一边脱泥泞的迷彩服,一边问史大凡: “卫生员,那你呢?你到特种部队干嘛来了?”
史大凡还是嘿嘿笑: “我也是有病呗!放着好好的医生不当来当兵,还跑来受虐!”
“你是医生?”刚铺好被子的白伊萨又凑过来,两眼放光。
史大凡微愣:“啊,医科大学毕业的,正经的外科医生。”
邓振华看看他泥泞迷彩服上的中士军衔:“你还大学生呢?别闹了!”
史大凡也不生气,仍旧笑着: “我跟你闹什么啊,我说真的。”
“你好,我叫白伊萨,也是学医的,但还没有毕业。”白伊萨主动搭腔,“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向您请教一些问题吗?”
史大凡很意外:“那还真是巧啊!我叫史大凡。请教谈不上,但随时欢迎!”
“您不嫌我麻烦就好。”
“不是,你还真信啊?”邓振华拦着她,“小姑娘不懂事,别让人给骗了。”
史大凡解释:“谁骗人了?我就是医生,半路被我们家老爷子逼着来的。他原来是在西藏军区当军医,说不当兵就少个过程,非得给我补课。”
邓振华:“那你就跑来当大头兵了?还来特种部队选拔?你真的是病得不轻!”
“可不是嘛,脑袋被门夹过,要不然谁来这啊!我看你这军衔——空军啊?”
“算你识货!知道这是什么吗?”邓振华恨不得把自己的雄鹰臂章戳到他鼻子上去。
史大凡嘿嘿笑: “好大一只鸵鸟啊,就是腿有点短!”
邓振华气得恨不得揍他:“这是雄鹰!我是大名鼎鼎的雄鹰师侦察连的!知道上甘岭不?黄继光英雄连总该知道吧!”
“这我知道知道!我爷爷就在上甘岭打过仗,跟黄继光一个连的。”
邓振华愣住了:“你爷爷也是卫生员?”
“哦,原来是,后来部队打散了,他就升官了。”
“当排长了?”
史大凡笑着: “不是,副连长——也兼卫生员。”
邓振华张张嘴: “那,那后来呢?”
“后来就穿蓝裤子了,退休的时候在空降兵军直属医院副院长。”
邓振华立即不吭声了。
史大凡不在意:“没事没事,一切都是浮云,没关系,干了一辈子卫生员了。”
士兵们发出一阵憋不住了的哄笑。
邓振华看看他们:“笑什么笑?笑什么笑?没见过伞兵啊?”
强子扒在床头上: “没见过,就看见一只鸵鸟!”
兵们哄堂大笑。
小庄也忍不住乐了,低头看见白伊萨,她挑眉瞥了瞥自顾脱衣服上床的陈排,小庄脸上的笑意渐渐收回去,很不自在。
白伊萨使着眼色:去呀!有事当场解决,别整那隔夜仇!
庄严犹豫着:我,我不去……我又没说错,你爱去你去!
白伊萨皱眉:我管你这闲事干嘛?不去拉倒!
庄严急了:你帮个忙,他正在气头上,我怎么说啊?
白伊萨白了他一眼:那我说就行啊?自己惹的自己解决!
庄严噎了一下,犹豫着探头到下铺,刚好跟陈排对上视线。
“看什么看?赶紧收拾好,熄灯睡觉,明天还得训练呢!”陈排率先开口。
“……哦。”庄严讪讪缩回去。
库房的灯马上熄了。
疲惫的菜鸟们躺下几乎立刻就睡着,白伊萨,也躺倒床上,听着呼噜声满天,怎么都睡不着,有些烦躁地扣着墙壁。
“怎么了?”旁边传来轻微的声音。
白伊萨转过身,见陈排还没睡,收回了手:“没怎么。”
“睡不着?”
她点点头。
陈排起身,从枕头下拿出什么东西,给她递过去,白伊萨也撑起胳膊,侧着身子看清他手里的是耳塞。
“这么有先见之明?没被收走?”白伊萨伸手。
陈排笑道:“之前小庄说打枪打得耳鸣,我就备着了,可能查漏过去了。”
白伊萨抬头看了眼他上铺:“不生气了?”
“嗐,就一小孩儿,我犯得着跟他置气吗?”
白伊萨笑笑,小心翼翼地从被子下拿出一个小瓶子也给他。
陈排看不清上面的字,想离近些,白伊萨抓住他的手腕,阻止。
“别晃!”
陈排一愣:“这里面什么啊?”
她这才倾身凑到他面前,悄悄告诉:“你之前吃的药副作用太大,这是我新找的一些,我用密封袋带在身上来着,包里的空瓶子也没有收走,你按量吃一些,可以控制病情发展,也不会耽误训练。”
“你怎么把这带来了,万一被发现就是犯纪!”陈排急道,“你不想当特种兵了?”
白伊萨无所谓:“没事,我算好量了,等你吃完,选拔差不多就结束了,到时候就死无对证了嘛!”
陈排勉强借着透进来月光看她,面容仍旧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见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和里面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白伊萨还在嘱咐着:“记得一次吃二颗,隔一天一次就行。”
他突然觉得喉头发紧,声音都有些哑了:“谢谢……”
白伊萨微怔,随即笑起来:“好了,没事了,早点睡吧。”
说罢她又躺下,将被角往后扯了扯,又盖回去。
陈排把药放到床头,也躺了回去,还补充一句:“睡不着就闭上眼睛,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晚上如果有事,随时叫我。”
“……好。”
他当也是白天累极了,一沾枕头就睡过去。
白伊萨望着周围漆黑一片,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先前因为副教导员的身份进了火凤凰,和那群姐妹们一起训练,现下又要回炉重造了。
她侧身,目光复杂而又深沉地望了陈排半晌,终于还是犹豫着伸出手。
小心地勾住他的被角,确定他没有察觉,轻轻攥住后,心里才稍些安定,渐渐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