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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墓沙洲【八】

微光探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已经转世重生了?”

“甚至,回来看过你,你认不出她,亲手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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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院,是陵墓沙洲城供天资卓越的少年人学习的地方。个大祭典,神器出世等大事都会在此宣布。此下还有天枢院和天道院两院,一院负责经济,一院负责安全。

走过台前的两百级台阶,脚步轻移到了一个偌大的平台之上。祭台,葬送了很多无辜的性命。祭台之上燃烧着千百根红烛,诡异的燃烧着蓝色的异火。

夜空中不了月亮与星星,漆黑一片的飘着雪。兴许是因为雪的缘故,那台阶有些滑脚。在我险些站不稳的时候,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小心些。”是林永安。

他眉眼中多了些粗矿,似乎是突破了什么瓶颈带来的异常轻松。不急不躁的在我身后跟着我,避免我再次脚滑。

“要和我回去看秋月吗,她很想你。”我回头,他的表情愣了一瞬后抿了抿唇。

“家仇未报不敢回家,无颜见她。”

“林家有天下第一来守,你不必如此逼迫自己。”

“天下第一?”

“云家。云家的幽冥潭禁忌破了,他们家摆脱了千百年的束缚重见天日了。秋月的好友,云…”

“我知道了,有他在,我放心。”

“两位,请出示邀请函。”是那日给我们发放邀请函的老太太,她看起来精神不错,直着身子向我们伸出手。

林永安收过了我的邀请函,同他的一并交过去后来了两个身姿娇软的宫娥。裙摆偏偏,像是黑夜之中绽放的莲。就连宫娥都是中介修士,可见非同一般。

“我愈发觉得是鸿门宴了。”我低头同林永安耳语。他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殿内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华丽堂皇,没有点什么灯,在宫殿四面摆了整整一排蜡烛。顶上镶嵌着大大小小五百多颗夜明珠,吸收了烛光的光辉,散发着淡淡的光。姑且一颗就很亮,更何况是这么多颗。

殿内没有一个角落是黑的,全部都暴露在光亮之中。中间宽而长的大道直通天机院的大门,所有的风月都从这个门里灌了进来。我裹了裹厚重的袍子,小口小口的啜饮着没有太高酒精度数的酒。

暖身正好

林永安同我不在一起坐,四下环顾一周,我看见了不少熟面孔。画甲肖张坐在角落里大口喝酒吃肉,没有注意到我。竹海陈枫在画甲肖张不远的地方擦他的刀,破竹疯在林永安旁边。

目前,我的右侧还是空位。

随着一阵铃声,娴娀蹁跹而至。向四周的人点了点头,仰首伸眉望了望我身侧的位置,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

她身上有种特别的香味,我在南宫宴的药材房里闻见过。娴娀不愧是出自南宫宴之手,美的足够摄人心魄。

“见过女主人。”她在我身侧轻轻落座,用不大的声音说了句。我直接瞳孔地震,但是回头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她是南宫宴的偶人,就算是另从他人,也还是需得叫南宫宴一声主人。

“不必了。”我摆了摆手。

不多时,空位已经坐满。有一人迎着风雪踏入殿内,不染一尘的白色衣裳,黑色的毛氅。墨绿色的发随意的倾泻在肩膀上,嫩绿色的发带系上一小半的发。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眉眼温润如玉十分秀气。

他斜斜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的笑了笑。

他步步沉稳的走到正座之上坐下,手里拿着的一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轻轻摇了摇扑了扑鼻子。

“欢迎各位莅临陵墓沙洲城观神器降临礼,各位能够远道而来且凭借自己的本事活到现在,从各方面都证明了各位的能力。能坐在这里让盛某人见到,盛某人倍感荣幸。”他的声音同相貌一样温和,却字字珠玑。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雪衣澜怎么还不来

我心里如是想着

“那么,就不多礼。诸位姑娘们往后走走,以免这开鼎而出的热浪伤了姑娘们的脸。来人,开鼎。”他大手一挥言笑晏晏,五六个壮汉手里拿着碗口粗的铁杵迅速跑了进来。分别站在铜炉的四个面,一并撬动着那炉鼎。

陵墓沙洲城最著名的便是炼器,而后才是城主盛无涯。凡是昭告天下得以知的,全都是响当当的神器。

就比如林家至宝轻飏剑,竹海家的断骨鞭,马家的西甲盾,风家的破竹枪,全都出自盛无涯之手。他是天生的炼器天才,当然,于我而言,也许只是个江湖骗子。

随着一道金光和一波热浪涌来,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炉鼎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张长弓,通体碧蓝晶莹剔透,弓弦张弛有度。更令人赞叹的是,竟然一并生出了器灵!!可要知道,神器是神器,有器灵的神器就不能和神器相提并论了。那是在神器之上的一个等级,世间还未定名字。

惊叹声不绝于耳,这很好的掩藏住了一些正在暗自发生的事情。

“现在,神器择主。还请诸位莫要着急,在座的各位皆有机会。”盛无涯说着,眯起了眼睛。

那张弓虽已经是极品,但于我而言可有可无。在成为魔法师那天,默林将影弓赠与我。那也是一件生出器灵的高阶法器,我们一起战斗到至今,没有什么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取代他在我这里的位置的。

在场很多人的目光可以用虎视眈眈来形容了,在他们眼里,那神器像是囊中之物势在必得。我在想,倘若谁真将这神器得了去,除了陵墓沙洲城,还不是得褪层皮,想要活着走都是个困难。

我静静的盯了一会儿,觉得头脑有些不太清醒。立刻摇摇头觉得不太对劲,在场的所有人除却我和盛无涯都已经昏死过去了。

就连画甲肖张和娴娀也毫不例外。娴娀在我旁边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是个木偶。不,她本来也是木偶。

察觉到不太对劲,我抽出小刀在自己的小腿上划了一道让自己更加清醒些。强撑着身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向盛无涯。

他的表情很奇怪,他对于我的动作并无甚做法,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张开了双手。

“小美人想要投怀送抱吗?南宫兄不会生气吗。”

他在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怔了怔,紧皱眉头,怒气狂狷而来。“草!真TM是你。三番两次杀我你到底有何居心,我认识你吗?!!我就问问你,老娘我认识你吗?啊?”

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子,我上前去一脚踩在他的双腿中间,距离关键部位只差那么一点儿。他向后推了推,任由着我抓着他的领子对他破口大骂。

见他仍旧是那副轻轻松松的样子,我立刻抽出了刀,在他看向别处的时候在他的脖颈上重重的捅了下去。

“死吧。”

我知道的,就算他死了,也还会有人很快的找到我然后将我关起来。既然已经报仇雪恨,那么现下还是赶紧逃窜的好。之前的传送法阵在这个城里完全失灵,尤其是进了这天机院,我连正常大周天都很难继续运行。

这里对我相当不利。

我拔出刀,狠狠地踩了踩他的肩膀。将他的白衣服蹭上我鞋底的泥沙,他还没死,就静静地看我。

“你和她还真像。”他道

“我跟你说,从来只有别人像我,没有我像别人。我是独一无二的,这世间,仅此一个。”我狠狠踹了他一脚,将他的头踹的弯了一下,重重的磕在那座位上。

角落里

画甲肖张靠墙倚坐,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从侧门逃了,提着裙摆大步流星的奔跑着。这是报仇之后的轻松与喜悦,是任务完成奖金到手的声音!

不对,马蹄声?

盛无涯的追兵追过来了?这么快?

我回头看去,心里沉了下来。是血衣澜,他红衣蹁跹在雪夜中尤为显眼。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感。

“快带我逃走!”我遥遥的喊他,然后,彻底呆了。

他拉开了刚才那张弓,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支箭羽直直的朝我飞过来。我甚至能够听见它划破空气带来的响声,随着箭矢入肩,我被重重的击倒在地。

躺在雪地里,空中还在飘雪啊。

我分明告诉过他的,我怕冷的很。

肩上的剧痛无不提醒着我遇人不淑,恍惚间我撑着身子想要站起,却还是重重滑下。最后索性放弃,就那样躺着算了。也不知道商能不能及时搬救兵,在我死之前来救我。

“抱歉,主人的命令,我不能违背。”血衣澜在我不远处下马,脚步很沉重,一步一步的走到我旁边蹲下。他伸手,似乎是想要触碰我的脸。

我侧脸多躲开

“收起你的假惺惺吧。全都是,计划好的。血衣澜,你让我感到恶心。”我笑道,伸手握住箭身用力折断。就光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就已经耗费了我的全部气力。现在想想,许是那炉鼎里加了迷魂香。

“我…你何必如此。”他顿了顿,伸手去按我的肩膀。我知道,那里在源源不断的渗血。可他的动作,根本无济于事,甚至,把箭矢还往里推了点儿。

“不逃,被你们抓回去割下头挂在树上当风铃吗。可笑,血衣澜,我希望你不要后悔成为血衣澜。”说完这句,我的意识已经模糊到不行了。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似乎是看见他的嘴动了动,可我,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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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又能言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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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没有及时出现,所以商和角急得团团转也还没忘记我的嘱托,商骑着墨玉马儿,飞一般的冲出陵墓沙洲城。没有人拦他一个也没有。

陵墓沙洲城像是一座埋在暴雪之中的死城。没有一个人在外面闲逛,连猫狗都没有。整座城安静的很,几声乌鸦的鸣叫,给这座城填了不少诡异气息。

城塔那边联系不上我,自然而然的没有办法通过我建立传送法阵将南宫宴穿送过来。得知消息的默林和叶紫苏一并商讨了对策后对南宫宴说

“她出事了。”

我被关在一个又闷又臭的地方,漆黑狭小的空间让我感到十分压抑。看样子应该是地下室什么的,没有窗,唯一一个通风口就是那个矮小的铁框。

我不知道到底是地方臭还是我肩膀上的伤口臭。两天过去,没有人来给我治疗伤口。反而蒙上了我的眼,将我用铁链牢牢捆绑在木架之上。在我的四肢和躯干大穴内插入粗长的钢针,阻塞我的大周天运行和血液循环。

此来,本就伤口不爱好的我更加难以治愈。

我只知道每过大概四个小时就会有人进来用沾了水的鞭子抽我,问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那些问题我算都不知道,倘若我闭口不言,他们会更加用力。

在我疼昏过去后,他们用盐水将我泼醒,继续折磨。

我心里已经喊了无数遍南宫宴的名字了,他还不来救我,可我,已经快要死了吧。

我虽然被蒙着眼睛,但是我知道的,外边的雪没停过。不然怎么会水泼在我身上,不久后就冻成冰了呢?我怕冷,如今冻习惯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脚步声近了,我知道是谁。

血衣澜身上的酒香我从来不会认错

醉太白

“你来看我笑话?还是…也想来抽我几下。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得赶紧,不然…咳咳咳咳…,不然我没准明天就死了,你只能抽尸体了。”我已经没力气笑了,我想低头,却发现脖颈也被牢牢嘞着,这样子真的太难受了。

我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他只是默默地走进来,在我身旁烧起了一盆炭。这是这几天里鲜少的热气,让我好不容易被冰冻上的伤口再次融化淌血。

他沉默着,我便也沉默着。

“怎么,你很讨厌血衣澜?”直到她出声,我才发觉认错了人。是娴娀,是她。难怪,娴娀是盛无涯的。

“遇人不淑,让你笑话了。”我对娴娀没什么坏印象,恐怕是因为她好看?实际上更多的是因为她是南宫宴做出来的吧。

“我受他所托来看你…”

“来看我死了吗?还请你转告他,我顾某人谢谢他。”我打断了娴娀的话。因为关心我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听,这都是迟来的,这全都是赎罪,我有权利不接受。

“张嘴。”娴娀站起,手里兴是捏了个丹药凑到我嘴边

“……”我紧闭牙关沉默不语。她似乎是不相同我多浪费时间,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伴随着咔吧一声,我的下巴被她拽的脱了臼。无可奈何的被动张嘴,由着她塞了丹药。

“主人快到了…你好生坚持。”她说完,轻飘飘的走了。门没关,换了些新鲜气体进来,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肺部开始剧烈疼痛,连着咳咳很久,好像应该是喀出血了。

又有人进来,恐怕也是来抽我鞭子的。还没动呢,胸口骤然剧痛。然后是肉烧焦的味道。那个形状,是烙铁。

那人沉默不语的将烧红的烙铁压在了我的胸口,像是要将我整个人烫个洞穿。我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或许是没力气了吧。

而后,烙铁被砰的一声摔在地上。那人抓下了我的眼罩。

忽然有光亮进来我还有些无所适从,眨了眨眼眯着看了他一眼。盛无涯,果然是他,他果然没那么容易死。我看了看他的脖颈,完好无损。

“你的眼睛很配她,虽然这样很对不起南宫兄,但是真的太合适了。抱歉哦,可能会有点疼。”他说着,手掌覆了上来。伴随剧痛,我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

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是眼泪,还是鲜血?我已经无法分清了,再也无法分清了。

“盛无涯,你迟早有一天,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在盛无涯给我把眼罩重新带上的时候,我咬牙切齿的说着。

“小美人莫要心急。侍我复活了我的阿卿,绝对会治好你的伤口,将你还给南宫兄的。哦不,不对,我会把你们两个葬在一起的。”

“疯子。”

“多谢小美人夸奖。”

我怕是无法熬过这个寒风刺骨的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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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宴得知消息的时候怔了怔,而后夺门而出。他是冷静的人,没有被情绪所侵扰。他带上叶紫苏,跑去南海找了林客。

凤凰,可日行千里。这是最快的办法了,就算如此,到达陵墓沙洲城,也还得五天时间。

自那天之后,我没有见过血衣澜了。或许他来过,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兴许是因为眼睛被挖走的缘故,我的听力,嗅觉都在慢慢退化。现在,就连他们抽鞭子我都感觉不到疼痛了。我还活着,就是娴娀每天一颗丹药吊着。倘若没了她,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陵墓沙洲城一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有人,都在盛无涯精确的计划之中。我想起那天给我卜卦的人,下下签。好像的确没错,下下签。

我还能够见到朝阳吗?我心里想着。

好像不能了,毕竟,什么都看不见了。

南宫宴在林客背上打坐,叶紫苏一脸镇静的翻看着自己的药箱。

“你不怕,你去了,无济于事?”叶紫苏没抬眼,只是张了张嘴。他对于南宫宴并无甚好感,可能就是因为他那幅懒散的样子入不了他的眼。

“我相信,她一定可以活着。难道叶医师对她没有信心,亦或者说对自己的医术毫无信心。”南宫宴睁开眼睛,月亮悬挂于天空之上。他心底的焦躁不安并不能浮现出来,他相信我。

“油腔滑调。”叶紫苏没再理他。

画甲肖张蹲坐在深巷一角,他面前站着的,可不就是娴娀和血衣澜吗。就在刚才,他发现了我的位置所在,想要强行突破禁制来救我。

无可奈何他是一届凭借双刀行于天下的刺客,对于这种法术禁制他根本没办法。而就在刚才,盛无涯发觉了他,指派娴娀和血衣澜将画甲肖张拿下。

“小子,当初她不该救你。任你自生自灭好了,也不会有这档子破事儿。”画甲肖张大笑,笑到一半猛的咳了咳。喀出一口血来,喷溅在他的纸袋上慢慢浸濡开来。

“血衣澜,你为何还不动手。”娴娀一端手,眉眼间多了些倦怠。盛无涯刚刚说给画甲肖张的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死,要么立刻逐出陵墓沙洲城。

“娴娀,我想听他把话说完。”血衣澜皱了皱眉头,拳头紧紧的攥了攥。他低头看着画甲肖张,似乎是想要他再多说些关于我的事情。

“小子,你怕了吧。你怕她无法原谅你,你才选择逃避?太可笑了,太可笑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小子,老夫有句忠言要和你说。倘若那丫头还能活着出来,你最好识相的滚得远远的。不然不只是她,那位也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若真的心存愧疚,好歹,好歹去看看她的样子。”画甲肖张话音未落,房梁上跃下一人,捞起画甲肖张就消失在夜色之中,速度极快。

那人是商。

“他刚才说…活着出来?主人不是说会好好待她,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吗?”血衣澜怔了怔,银白色的雪被月的光辉映射出来的亮光打在他脸上,显得有些清冷。

“呦,原来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是你的意思呢。”娴娀揣了揣手,抬脚就准备走了。

“你什么意思?”血衣澜猛地回头看向她的背影,速度快如鬼魅的锁住了她的脖子。但血衣澜似乎忘记了,娴娀是个偶人。

“什么意思?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算了,量你也没那个胆量。她很好,比你想象中的好的多。至少在南宫宴来之前你大可放心,还死不了。”娴娀轻推血衣澜的胳膊

“血衣澜,你变成这样,还真和你以前太相似了,实在是…让人恶心。”娴娀扯出红线,牢牢拉住血衣澜的手腕,像是要将他勒断。

血衣澜不敢看,他从来不敢。

从来都是这样。

我好像真的要死了,看不见东西,不知道饿了多久。

衣服紧紧的贴在伤口上,伤口或许已经溃烂,我已经闻到了腐烂的气息。那种味道并不好闻,让我有些作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说来也对,胃里是空的,怎么会有东西吐出来。

四肢已经没有感觉了,感官消退到人进来都察觉不到。或许这次真的难挨此劫,早知道会是这样一副结局,我宁愿当初在魔法阵上被摔的更狠些。

梵叔,默林,君墨染…阿格斯,路西法,小帕…

心里一遍一遍的叨念着这些人的名字,想要因为强烈的回家欲望让自己撑得更久些。

门开了吗,是谁来了?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是谁,都已经无所谓了。

血衣澜就那样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我,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我。一时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心口重重的绞痛,那是一种对于血衣澜而言全然陌生的感觉。

她,她是谁来着?我…我为什么会因她而心痛,这是什么,是眼泪吗。我…我这是怎么了?

血衣澜质问自己,头痛如刀割。

暴雪初晴的那天阳光普照

陵墓沙洲城的大门紧掩,却无一人守城楼

南宫宴从林客身上下来,道了谢。

“喂,南宫宴,你能把她救出来的对吧。”林客道

“当然。”南宫宴迎风笑笑,随后表情突变。平时那副懒散的样子被他全盘收起。表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这才是他,大天师南宫宴。

“盛无涯,我要你亲手大开城门。怎么,你还不敢见我。做出下流事,还怕债主找上门不成。”南宫宴说道,明明声音不大,却传荡在偌大的陵墓沙洲城的每一个角落。

“真不愧是他。”林永安蹲在树林中看着,也就看了一小会儿,就拉着画甲肖张走了。“他来了就没我们的事了,放心吧。”

城门大开,未见任何人身影。南宫宴带着一脸镇静的叶紫苏和宫商角徵羽大步踏入城内。连着下了许久的雪被太阳所融化,化了冰踩在他脚下。

他像是行走的火。一边走一遍迸发出强烈的热气,像是要将整个冬天一起融化。他踩过的地方冰化成水迅速蒸发,不少人聊聊赞叹可悲的冬终于即将过去。

他的步履稳定,似乎是没有人能够停下他的脚步。

他停下了,在我吃过的那家汤圆店铺。

“大娘,烦请您给我煮一碗汤圆,要黑芝麻馅的,包的小一点,煮的软一点。”南宫宴放了一锭金元宝在那妇人的案台上。那妇人立刻动身,不出一炷香就端了出来。

“拿好,放进保温桶里。阿舟喜欢吃热的,莫要冷了,不然,她要责怪我放凉了。”他将碗转身递给了角,角接过去,手脚利落的放进了保温桶里。

她从来没和南宫宴说过我喜欢这家的汤圆

“她在传音镜里告诉过我,她喜欢这里的汤圆。”南宫宴道,没再多说什么,继续朝着大道走。

有马蹄和银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队又一队的红甲士兵朝着南宫宴奔涌而来。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径自走着。一步一步,毫不退让。

“拿下。”领头的那个红甲卫兵挥了挥手,表情恬淡自如。他不明白为什么盛无涯把整个天枢院的人派来只为了抓他们八个,实在是有些浪费人力物力。

“你太弱了。”南宫宴没有丝毫退让,从地面蹿升熊熊烈火,直直的攀上了那些士兵的身上。那些火,是燃烧在雪地上的业火。

哀嚎声不绝于耳,这不足以对南宫宴产生影响。

“他到底有多强?”破竹疯问

“他是钟离晌的师兄,只差一步封神。世间仅此一个的人形师,偶数更是独一无二,更何况,千年灵修阴阳师,世间能有几人能与他匹敌。这会这陵墓沙洲城维持的千年富贵,怕是要付之东流,再无出头之日。”竹海陈枫道

他身上飞出千百只赤红色的红蝶飘舞于空中,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去吧”便四散而飞奔到大街小巷。

他继续向前走

城门的大路贯穿整个陵墓沙洲城,直直的通向天机院,盛无涯在那里等着他,还有我。

城里的高手在这两天里散的差不多了,谁都知道那件神器被一个叫血衣澜的夺走,强取豪夺的人无一人生还,两天内,风波已经渐渐平息,无人再停驻了。

陵墓沙洲城正如它的名字

一座永远无法翻身的陵墓

沙洲之内,埋骨之地

你是都能够听见,风中的哭喊

那是离人寻找回家方向祈求不得的哭喊声

再也回不去了

盛无涯站在天机院门口,他身后放着一座巨大的融鼎,倘若离得近些,可以通过那炉鼎的花纹看见里面抱着身子的美人。白发张扬,眉目尽是温柔。就像是,一场春雪。

若是百年前亲眼目睹过那场盛世,便能够知道,那是盛无涯的妻子柳卿儿。

那柳卿儿本是一只千年道行的狐狸精,初遇盛无涯便一眼定亲。他们在红尘之中相爱成亲,一砖一瓦的亲手搭建了陵墓沙洲城。

好景不长,盛无涯因为“天算”的称号被天道所不容,那时候盛无涯快死了,柳卿儿把自己的内丹和尽数灵修全部给了盛无涯,从此后便再也闭上眼睛。

事到如今,盛无涯仍旧能感觉到胸口的炽热。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复活他的挚爱,那个满心满眼全是他的爱人。他算天算地算自己,终于,他接近了南宫宴,和他成为挚友。

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借助南宫宴的力量,复活他的柳卿儿。南宫宴曾经提议过帮他雕一座人偶来替代柳卿儿陪在他身边,他拒绝了很多次。

道“我不愿骗自己。”

五百年,他依靠着自己精湛的炼器技术重铸了柳卿儿的肉身,如今,只差她的灵魂和一颗足够稳定的内丹。而这颗内丹,就是南宫宴的。

他早就准备好了,有肉身,有内丹,再强行招魂回来。

他的卿儿,就要回来了。

他在天机院内点上那么多蜡烛,就是因为柳卿儿当初那句

“你可要好好等我,我会回来,就在天机院灯火通明的那天。”

从那天,天机院的灯火从未熄灭。

就在这里安家吧,待胭脂用尽之时,还有花再开。

“盛无涯,你想过后果?这有悖天道。”南宫宴站在台阶之下,抬头看他。似乎是想要望进盛无涯的内心,扒拉开来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天道?我就是天道。我就知道你会来,南宫宴,你也有弱点了。你说我不对,倘若我问你,假如你是我,你会如何?”盛无涯背手而立,伏首道

“我?我会接着等。而不是像你这般疯疯癫癫,事到如今,我给你个机会。把阿舟还我,我放你一马。”南宫宴道,丝毫不惧。

“送上门来的机会,哪里有可能会放过。”他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已经转世重生了?”

“甚至,回来看过你,你认不出她,亲手杀了她?”南宫宴笑道。一步接着一步的往上而去。

“你说什么?”盛无涯似乎听不太清,又问了一遍

“我说,他转世,你没认出,还将他亲手杀了。”南宫宴已经到达他身侧,抚了下那青铜色的融鼎。

“我明明算到,卿儿的魂体还在红尘之中,怎会…”他忽的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台阶之下的宫商角徵羽。偶人,偶人的身体是死的,魂魄却是货真价实。所以,在红尘中,亦在红尘之外。

“徵,你来和他说说吧,我去接阿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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