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三人等到放学。
“哥，走，吃饭。”胖子用手戳了戳季无涯的背。
季无涯睁开朦胧的眼睛，冷冷瞥了他一眼，并不想起来：“别碰我，再睡会儿……”
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
刘胖子无奈了叹了口气：“大哥的症状好像又加重了……我们先走吧，到时候买一些面包带操场给大哥就行。”
“嗯”韩天真点头，却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大哥，待会打篮球操场见哈？”刘胖子说。
“嗯……”季无涯转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答应道。
“你没事吧？”似乎是因为刚才那不祥的预言，韩天真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没事，别他妈骂我有病……”
的确没病，只是胸口有点痛，不舒服。季无涯心想。
“我没说你有病……”韩天真刚想和他理论几句，但看着季无涯慵懒的趴在桌子上，自己也觉得和一个睡着的人没什么好理论的，于是便放弃了，只是说了一句，“行，那我和胖子先走了。”
走到教室门口，韩天真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季无涯，他还是趴在桌子上，依旧是那个姿势。
“走了，韩大哥！”刘胖子看见韩天真在发呆，于是便喊了他一声。
“嗯。”韩天真回过神来，收回目光，跟刘胖子一起去食堂吃饭。
直到教室除了季无涯以外空无一人，他才缓缓站起来，双手撑起身子，目光看向教室的门口。
“草，真他妈烦。”季无涯骂道。
他右手握着的作文本被他紧紧握了两节课，早就已经皱了。
他表情有些狰狞，左手捂住了心脏，挣扎了一会儿，最后把本子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心疼吗？不心疼。
一个作业本也就才一块钱。
他只是有些难受，不舒服。
“不行，不能在这里……”他自言自语，然后冲出教室，离开教学楼，顺着一颗高大的老树翻过学校的围墙，掏出钥匙拧开了自行车的锁，骑上自行车。
……
操场，刘胖子的手里拿着帮季无涯买的面包和牛奶，和韩天真并排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他怎么还没来？”韩天真问。
“不知道，大哥他不是那种会爽约的人。”刘胖子把手里的面包和牛奶递给韩天真，又说，“你先拿着，我去教室看看。”
韩天真看了看刘胖子那身材，并没有接过面包牛奶：“算了，你拿着吧，我去看看。”
“也行。”
……
“教室，教室没人。”韩天真很快就回来了，他一边喘气一边说。
“你，你说啥？”刘胖子脸像变戏法一样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慌乱，最后是急迫，“你说啥，你……你再说一遍？！他不在？”
“嗯。”韩天真疑惑，“怎么了吗？他也可能有什么事去干别的了吧。”
“不可能，大哥他就算有什么事也会提前跟我说一声的，不可能。”刘胖子在原地踱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对了，电话，你把我手机给我，快！”
“在寝室，我锁柜子里的。”韩天真看他这么着急，八成是季无涯可能出什么事了，“我去拿？”
“不行，一起去，快点！”
“行！”
刘胖子跟在韩天真身后，尽可能的跟上他，此刻的他恨不得自己多长了两条腿。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在内心咆哮着，不争气的流出眼泪——他希望还来得及。
终于到了寝室，韩天真取出了刘胖子的手机，刘胖子很快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打过去。
“喂，谁？”
“你儿子。”刘胖子的语气里带着哭腔，“爸，我哥好像又出学校了。”
“什么？去哪了？”
“不知道，应该还是那里。”
“行，知道了。”
另一头很挂了电话。
……
“刘有徳，你儿子啊？”
“嗯。”刘有徳掐灭了烟头，把它扔到水稻田里，翻身上了旁边的摩托车。
“哎，你去哪？”
正要发动摩托车的刘有徳动作一顿：“季老头，你儿子出事了，一起吗？”
“那小子？算了吧，死了更好，那败家玩意儿，成天就知道整那些没用的！”季老爷子摇头，转身头也不回便走了。
刘有徳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他，迅速启动了摩托车。
……
24号寝室里，韩天真看着抱头痛哭的刘胖子，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我们再去教室看看吧。”韩天真说。
“算了，我还就在这等他吧。”他顿了顿，又请求道，“你去教室再看看他在不在吧，万一在呢？”
“好。”韩天真答应下来，很快起身去教室。
……
那是在一个偏僻的老公路，在更宽、往返所需时间更短的新公路修好后就彻底被人废弃掉的老公路。
一座山连着另一座山，公路依山势而修建，一边是山体，另一边是深渊。
季无涯的的手搭在公路的围栏上，双手捧着一个非常小巧的笔记本，自行车停在一边，面前是看不到尽头的大山。
他一边看着笔记本，一边读着上面的内容。
“我看过你的眼眸，是夏夜的萤火虫闪耀，独一无二的光芒。”
“我看过你的微笑，随白色的小舟掀起的涟漪，荡漾，荡漾，荡漾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若有人要夺走你的光芒，若有人将小舟阻挡。”
“不必恐惧，不必忧伤，总有人愿意将其再造。”
“滴答”，一滴雨从天上落下。
乌云在不经意间聚集在季无涯的头顶，厚厚的云层并排在一起，乌压压的一片。
“轰隆——”
雷声作响，季无涯抬头，看着头顶的乌云，不禁发出一声轻笑。
“呵。”
又是这样，每次来这里运气都是这么不好。
但是没办法，这样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太少了，所以即使每次一来就下暴雨，他依旧会选择这里。
又要变成落汤鸡了，胖子那家伙应该又要笑话我了吧？他合上笔记本，放进口袋里，心想。
他低头，双手紧紧握住围栏，又是一声轻笑。
“你以为你是谁？”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只是有些沙哑。
“你他妈就是一个怪物。”
……
教室，韩天真看着地上散落的纸屑，沉默了一会儿。
说实话，他有些心疼。
其实曾经的他也经历过这些，他知道那种自己的梦想遭到质疑的感觉。
但季无涯不一样，因为不只是别人质疑他的梦想，应该连他自己都质疑自己的梦想——否则就不会把自己的梦想撕的粉碎了。
韩天真其实不想这么做的，因为他有点洁癖，但他还是做了。
他把垃圾桶翻转过来，把里面的垃圾全部倒出来，然后挑出季无涯扔进去的碎屑，一点一点的挑出来，没东西装，就全部装进自己的衣兜里，翻了两遍确认都挑出来后，他把垃圾又扫回垃圾桶，然后走进小卖部。
“阿姨，你这有透明胶吗？”
“有，你要多少？”
“一个就够了。”
……
“你他妈就是一个怪物。”
季无涯看着山脚下的河流，自嘲的一笑，仿佛能透过几百米的距离看到被印在河面上的那个狼狈的自己。
“你以为谁在乎，你以为谁会在乎？谁他妈会在乎你这么个怪物！？”
“你听那老头子的话能怎么样，他还不是为你好！？”
“季无涯，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转，没你太阳一样从东边升起来，西边掉下去。”
“反正你都是个怪物，反正，反正……”
随后他便哽咽了，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
“反正梦想这种东西，压根他妈的的一文不值！”
终于，还是心底里一直压着的话说出来了，只不过只有最后一句是歇斯底里的呐喊出来的。
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天生红发的怪物，作为怪物，他也活该被人暗地里笑话，被人欺负，被人疏远。
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当他呐喊出来的那一刻，体重都感觉轻了很多。
没人会在乎一个怪物的梦想的。
梦想是他一直以来唯一的信仰，忽然失去了信仰的他瞬间丢失了人生的方向，心里轻了，空了，仿佛缺了什么。
他翻过围栏，张开双臂，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最后说出了一句书中的台词：“我爱过这个世界”。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