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 重生

　　天空阴沉沉的，压得特别低，仿佛伸手可及。

　　阮元元站在墓前，安静地献上一束洁白的菊花，呆呆地看着碑面，照片上的母亲，显得那样年轻，那样美丽。

　　阮元元耳边不禁回荡起母亲的声音：“元元，妈妈老了，身体不好，怕得癌症拖累你，现在还好，年轻身体好，倒是没有影响，以后老了，没有伴儿哪个来照顾你，我陪不了你一辈子，到时候你怎么办？……”

　　忽然间，阮元元咧开嘴，笑了起来。心想到：老妈一直觉得自己身体不好，总觉得命不久矣，陪不了我，哪知是因为觉得这样，每天特别注意饮食，加强锻炼，离开这个世界时，已是高寿90岁！而我也刚刚好60岁了，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所以在母亲六十年的陪伴中，没有走进爱情的坟墓，婚姻的殿堂。

　　母亲离世的那天，阮元元终于从这个世界获得了自由，不用再顾及自己的生命，于是她开始了年轻时想要体验却为了爱惜性命而没有尝试过的刺激项目。

　　高空蹦极，滑翔伞，跳楼机，高空跳伞，激流勇进……

　　恐高恐水的阮元元在可能的情况下把这些项目体验了个遍，确实很刺激！

　　美景亦是大江南北的，好好欣赏了一番。教科书上出现的美食更是一个不落的吃了遍。

　　在吐鲁番阴凉的葡萄架下，几缕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叶子，落在阮元元的身上，感觉温暖极了，仰头望着，叶底挂着大一大串一大串的葡萄，五光十色的，煞是好看。

　　手里拿着剥了皮的葡萄，晶莹透亮，嘴里含着，眼睛看着，极致的享受，莫过于此了。

　　此时的阮元元正在新疆飞往西藏的飞机上，飞机刚刚起飞不久，她就已经背靠座椅，双手穿插胸前，头倚随身带着的小恐龙睡枕，睡得迷迷糊糊的了，梦里还在吃着吐鲁番的葡萄呢。

　　过了不知道多久，阮元元感到飞机在剧烈地晃动，想睁开眼睛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打不开眼皮。

　　身体却在不停地扑腾，忽然间，她终于从挣扎中睁开了双眼。

　　此刻的阮元元一脸懵逼，飞机呢？这是哪里？

　　低头看看了自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一米见宽的水塘里，池水清澈，可见自己的脚背。可是这脚为什么这么小，再看这手，也是小小的，张开五指，捏成拳头，再打开，捏紧，反复几次。脑中想着到底怎么回事？

　　环顾四周，左侧有一块青石板，一尺见方，嵌在青草丛生的土坡里，上连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

　　右侧是一座小山，几棵子耳木，满树雪白的小花，簇拥着绽放，引得大大小小的蜜蜂落在上头。

　　前面，七八米处，又是一个大池塘，大概十米宽。靠近阮元元的这边，有个三四米长，约两米宽的平台。平台左右两侧，灌木丛生。池塘远离阮元元的那一侧，三米高的陡峭的土坡上，还有一条小路。

　　而阮元元身后怎是一堵由石头和泥土混合搭建而成的墙，缝隙中扎根了不少野草，伸着头在风中摇曳。

　　观察环境的阮元元还在水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阮元元只觉得这周遭的环境异常的熟悉，但是此时的头还有些晕。

　　眼见自己还在水中站着，淌着水，，不过两步，便走上水塘边上的草地。

　　霎时间，阮元元突然瞪大双眼，再次环顾四周，这是老家门口公路对面的那口小水井！

　　而对面的那个大池塘就是村里的地标！

　　阮元元满脸的惊异：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飞机上睡觉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掉进小水塘还是小时候小时候发生的事，当时和妹妹在青石板上蹲着舀水，等老妈来挑回家吃。和妹妹因为位置的原因，发生了点小争执，妹妹推了我一下。

　　我一个没站稳，“咚”地一声掉进了水里。当时的我还是如假包换的旱鸭子，一点水性都没有。猛地掉大半个我深的水里，满是慌张、害怕，完全顾不得妹妹的呼救声，只觉得自己要死了，嘴里已经呛了好几口水，求生的本能在这个瞬间迸发出来。我不停地在水里扑腾，双脚也在不停地蹬着。

　　几秒中，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远。某个瞬间，我的双脚碰到池子的硬地，借力顺势站了起来。

　　胸口的起伏完全不受控制，嘴巴张开，大口呼吸着空气，满是惊魂未定，浑身湿透。所幸的是刚好是夏天，穿着清凉，淡绿色包边的金黄色底的短袖和短裤，腹部处还有一个超级可爱的小狗狗，此时它的耳朵因为打湿了而耷拉着，头下是个月牙状的小口袋，平时都不装不了东西，在那儿当摆设呢。不过这些都不曾注意，只是目光呆滞地在齐胸的水里站了半晌。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满腔的怒火，在心中燃烧。

　　妹妹不见踪影，我气冲冲地，牙齿紧咬，嘴巴因为生气而嘟起，全身因为生气而发抖，顾不得将头发上的水给拧干，穿着那身湿哒哒的衣服，径直沿着两旁长满小草的小路往上，迈开步子费劲地往上走。

　　大概十几级台阶，终于爬到坡地顶端，跨过一尺宽的公路边的排水沟，快速地穿过公路，无车，路边的栾树张开巨大的树冠，将阴影投在公路上，送来一阵阴凉。

　　阳光继续在湛蓝的天空中挂着，将光和热投向大地。但是这时的我无暇感受它的炙烤带来的温度，只被怒气控制着，片刻不停地走向家。

　　公路向上走了二十米左右，一条小小的石板路出现在眼前，三级台阶之上，向友转四十五度，又是六七级的土挖的台阶，光滑平整，被来来往往的人踏实踩紧实了。拾级而上，前三级台阶右边是一棵长得并不茂盛的杉树，大大小小的几个枝头直至天空，然而高度却不及台阶左手边六七级处，台阶的尽头的那棵桃树生长的有生气。

　　院子里，无人，静悄悄的。

　　晾衣绳的一头系在场院边上的四棵李树中的第二棵枝干上，靠近桃树的那棵。一头连接在房檐下的那根碗口粗的柱子上。上面正晾晒着床单，还有洗干净的衣服。

　　这时的自己却忘了到底该做什么，只是从晾衣绳上取下自己的衣服，准备到卫生间，将试衣服换下来。

　　老妈，这时正好从堂屋出来，手上拿着扁担，神色无异。

　　看到我全身湿透，急忙问道：“元元，你怎么了？”

　　这时所有的怒火，顷刻间，被妈妈的关心给点燃了。直冲脑门，委屈地吼道，“都是雪雪！她把我推到了水井里！”鼻子一酸，泪珠子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滑过脸颊，滴落在身上。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抽泣起来。

　　妈妈马上来到身边安慰，带着我回屋子换衣服。

　　挂着两串珠子，朝屋子里走去，迎面瞧见妹妹正怯生生地看着我，手上也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脸上也是两道显眼的泪痕，对视的瞬间，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边哭边说着，“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姐……姐……这是……我给你……拿的衣服……”

　　之后的事情就已经记不清了。这事并没有影响我和妹妹的感情，毕竟小时候照顾妹妹还是挺多的，她也粘我得很。我走哪儿，她跟哪儿，活生生的小小跟屁虫一枚，不过她还是很讨人喜欢的那时，毕竟小小的一只，洋娃娃般精致的眼睛，除了爱哭啥都好，谁会不喜欢呢？

　　所以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阮元元依然呆呆立着，没有动作。

　　这时，妹妹已经带着妈妈赶了过来，沉浸在回忆中的阮元元在妈妈和妹妹的摇晃和喊声中，缓过神来。

　　抬眼，只见眼前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女人，脸上还没有沟壑纵横的皱纹，长发扎成马尾，放在了背后。

　　一脸关切地盯着阮元元的脸，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地拍着，神情是那样地害怕，又是那样地庆幸，嘴里念叨着。

　　“元元，元元，元元……”，一声声急切的呼唤，生怕她的女儿变傻了。

　　而阮元元，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满心的欢喜，眼泪却止不住地流着，哽咽着喊道：“妈妈……”扑向妈妈的怀抱，任泪水模糊双眼。

　　这一刻，母亲去世后所有无人可倾诉的孤独和寂寞，开心与悲伤，倔强与固执，找到了发泄的闸口，霎那间，朝着阮元元奔涌而来。

　　她紧紧地抱着妈妈，紧紧地，生怕她再一次离开自己。

　　曾经的她，是那么地嘴硬。

　　抱着妈妈的阮元元已经开始嚎啕大哭，元元妈以为孩子是被吓坏了，回抱着阮元元，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看到姐姐哭的这么伤心，阮雪雪更觉得是自己做错了，都是因为自己，姐姐才哭得那么大声。

　　于是，跟着也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双手抱着阮元元的背。

　　看着这场景的元元妈，又怎么禁得住呢，只是不想让孩子瞧见她这幅模样，边拍着孩子边悄悄用手将眼泪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