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敬（一）

赵城。

　　没有一丝风，暮霭里的烟波被残阳消散。古道街巷，小商小贩们正忙着挂酒旗幌子，招揽客人。

　　一盏清茶，一小盘鲜果，环境虽然不算雅致，但对于奔波一路的杨裕谦来说，却是极舒适的时光。不知哪个心怀诗情的茶客吟诵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杨裕谦听闻此语，眸子微亮了些，视野中，紧靠赵城的青山，果真淡淡地披了一层红纱。与这茶客所吟的诗句倒真是相辅相成。

　　这茶摊紧靠着深深街巷的尽头，地理位置选得不是很高明，很难有人能找到这里来品茶，因而光景比较惨淡。这种地方在繁华的赵城其实是不多见的，可这时候的杨裕谦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稀之地。

　　在座的茶客，算上他也不过三四人，看样子大多是从外乡一路沐浴风尘而来的，吟诗的茶客与这茶摊的摊主看样子十分熟悉，大约是本乡的人。

　　杨裕谦不去管这些琐碎的事情，自斟自饮。按说江湖义士应饮烈酒才算得上是快意恩仇的好汉，清茶之流，一向不为武林人受用。杨裕谦也不例外，他从来不是什么喜好清淡的主，之所以饮清茶，是思量着如今有要事在身，最忌讳的莫过于神志不清，酒后无德。不然，怎会有“饮酒误事”的说法？

　　小饮半晌，脑中不断闪现着过往发生的事情：黑衣老者、白衣老者、年轻僧人、少林灭门，绮云派遭难， 后庭遇袭……还有他最为牵挂的，那个素未谋面的，骨肉至亲的兄长，杨承宗。

　　这些事情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似乎，是独立的个体，毫无关联。

　　“快刀追魂”白庭苇说，绮罗派有个人很像他，难道说，那人真是杨承宗吗？若如是，他又是怎样加入绮罗派的呢？

正思索着，忽觉耳畔风声一紧，杨裕谦算不上是老江湖，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心中明了，是有人发了暗器。听空气响动，质量不是很大。

　　这样思索着，杨裕谦脑袋微微向左倾斜，左手中指食指一探，两指合并，夹住那不明来物。顿觉面前空气中似多了几分茶香，目光落在指间，才发觉打来的是一片新鲜的茶叶。

　　杨裕谦曾闻父亲说过，暗器，质量越轻，越不易控制。就像同样的距离内，投掷石头要比投掷一小片宣纸容易得多。

　　一片茶叶的重量，也就和那宣纸差不了太多，本该一经投掷便飘落脚下。可这片茶叶，却携着如此力道而来，若说投掷人没有对其施加内功，亦或投掷人并不精于内功，是决没有人会相信的。

杨裕谦淡然地把指间新茶丢入剩茶无几的茶盏中，回头，面无愠色，道：“哪位朋友开的玩笑。”他嘴上虽是问询的语气，目光却落在了吟诵“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茶客面上。

茶客年纪在二十二三岁，面白如玉，生得英俊潇洒，眉宇之间是掩藏不住的年少意气。此时正笑吟吟地望着杨裕谦，更添了几分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