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非（16）

“阁下，如今人我带回出来了，我这位朋友今天心情可能有些不好，给阁下添了麻烦…这饯别宴就恕我不能享用了。”林如是行了一礼“有关卢芗…还请阁下可以早些为我带来，毕竟这天色都这么晚了，我若是回去复命晚了也不好交代…”

“那是那是，小的这就把他给您带来”

等官员走了后，林如是对着莫雨非说道:“阿莫，按之前的约定，你先回去。我接到卢叔就回去找你。”

谅他也没有胆子去动他的阿是…反正他的结局已经注定，多留他在这世间一时也无妨

“嗯，阿是你千万要小心…”

等官员押着卢芗回到大堂的时候就只见到带着斗笠的林如是一人，不禁问道“您的那位朋友呢？”

“他先回去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小的哪敢啊”官员气的直咬牙，这么好的一个杀器，就这么被面前这个人放走了！

“卢芗，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涉及到了武林…我们殿主找你协助调查事务，跟我走一趟吧。”林如是毫无感情的说道“对了，按你之前的说法，敕令文书…”

官员气的脸都红了，却还是毕恭毕敬的把敕令文书还了回去“小的怎么会忘呢”

林如是拿回文书“阁下想必不会因为这个太为难吧？毕竟与武林还是很看重那些遵守承诺之人的”

“怎么会呢？这是小的的荣幸所在，怎么会为难？”

“那就好，谢礼过两天回送来。在此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回去的路上，卢芗看着眼前一路无言的陌生人，想着自己与琉璃殿应与并无交集，审问也应该是峨眉派才对…便忍不住试探道:“敢问琉璃殿殿主找我协助何事？”

“噗…哈哈哈…”面前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卢叔！是我，我演的这么差您都没认出来吗？我还跟阿莫打赌您能不能认出我来这…”

不出所料自己的脑袋挨了卢芗的一拳“你小子…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哪来的敕令文书？没做什么害人害己的事吧？”

“没有没有”林如是摸着头上被打的地方，笑着说“我就是冒充一下琉璃殿的使者，至于那个敕令文书…保密…”

“你…”卢芗看着面前带笑的少年，始终狠不下心教训，心中刚刚想好的一堆说教的话全部都堵在了心里，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为了我，不值得你们冒这么大的险…”

“不！卢叔！你值得！”林如是突然严肃起来“从你决定收留那些孩子，为他们寻找出路开始，始终都值得。”

“……可我终究是辜负了孩子们的一片心意…”

“…不会的”林如是喃喃道“我相信他们会理解您的苦心…”

“可如今以我的身份，怕是对你们也有很多不利因素…虽然感谢你们救了我，但还是不要管我了，我不能再连累了你们的未来…”

“不会的，我都想好了！会在武林给您重新找一个新身份…那些孩子我也会给他们找到合适的地方的…您完全不用担心！”

“这…”卢芗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莫非…你其实…是琉璃殿的人？”

“…不是，但曾经是”林如是有些犹豫说完，呼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道“但现在，我只是一个有几个武林朋友的百华教弟子，仅此而已。”

“怪不得你小子可以假装琉璃殿的使者…以后还是别做这种事了，这事要是被发现就麻烦了…”卢芗叹了口气“这年头，哪里都不好过…听说武林出现了只传给修炼之人的疫病…而本该出面管理的琉璃殿殿主却不闻不问，还发布琉璃殿及武林一年内不处理任何外部事务…也难怪你会加入百华教…也不知道那个琉璃殿殿主是怎么想的…弃那么多人的性命与不顾，真是枉对武林众人对他的拥护…”

“咳咳…”林如是打断了卢芗继续对琉璃殿殿主的控诉，论别人在面前讨论当事人自己如何才能保证不尴尬，这实在急需研究“那个什么…卢叔，我可是百华教的弟子，魔教诶…您不怕我吗？”

“那有什么怕的？你卢叔我看人很准，你和阿莫都是好孩子…这跟你们是不是武林正派又没有关系，看看我们的官府，本来应该是公平正义一心为民的地方，可如今呢？皇帝的暴政，官员的腐败…早已让这个国家糜烂不堪。至于武林…武林正派从没有相信并帮助过我们，反倒是你们百华教，不仅相信了我们，还帮助了我们，这还不够吗？”卢芗停了一会儿，又说道“为什么世人总要把一切分出个是非对错呢？武林正派可能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魔教可能反而在背地里救着人…善恶的界限没有人能说得清，我们能相信的始终只有我们自己，用我们的心去评价一个人，而不是他人的言论。”

“卢叔，我还有一个问题…”林如是坚定的看着卢芗的眼睛，问道“我想知道您最初收留那些孩子的缘由是什么？”

“我从小被父母抛弃…一直就觉得活着没有意思…这一天天无疑就是浑浑噩噩的活着…所以我就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直到遇到了她，她就像我生命中的一束光，我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她。可以我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她，于是我努力改变…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好一点的人…最起码，让她和我在一起不会收到一点外界负面的言论。终于，我成功的靠自己的努力有了一家当铺，有了稳定的收入，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新皇继位，推行新法…我之前干的那些脏事全被原来的同伙捅了出来，由于证据不足，不足以判我死罪，就被关进了牢里…当铺也被官府抄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被剥夺了户籍…没有任何光明的身份可言…就只配生活在光明世界的阴影中…无奈之下妻子就去给大户人家做最低等的佣人，最终劳累过度，一病不起…孩子最终也没撑到我出狱…等我出来的时候…连他们的尸体都寻不来…我终究没能为他们安尸立坟…”卢芗缓和了一下，接着说:“出来之后，之前我帮助过的一个朋友听说了我的遭遇救济了我…让我重新维持下了正常的生活…直到我碰到了一个在巷子尽头拾垃圾吃的孩子…他真的很像我的孩子…他也像我的孩子一般有这一双带着光的眼睛…拥有着不向任何事物服输的坚韧劲儿…我收留了他…在之后…你就知道了，就是如今的现状了…”

“您难道没有想过为您的妻儿报仇吗？”林如是问道

“我之前的恶偿还了代价，偿还代价的却不是我，而是我在意的人…我这样的恶人…没有几个在意人…不能因为我的恶而让他们去偿还了…相反的…正是在这个世间已经没有几个在意的人了…不如就多承担些他人的恶吧…愿尽我所能…偿还这罪孽…”卢芗对林如是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您…不傻。”林如是对着卢芗正式的行了一礼“晚辈百华教弟子林如是，在此受教…”

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说到底，有的只是执念的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