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06 现实与真实

夜深了。

周围只剩下一片寂静，天空中的景色从被橘色的暮光染成的那份鲜活的橘色变成了只剩下一片黑色。不过太阳最终还是会升起来的。

这座神殿看上去并不像是其他神殿那样需要让他人所敬仰，它的入口和地面的高度几乎相同，连个台阶都没有设置。而当进入神殿当中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圣像或者是什么巨型水晶石，抑或是什么奇怪的壁画啥的，而只有一道下行的楼梯。

这是一座完全使用石英石搭建的神殿，在神殿的洁白无暇的墙壁上却没有一张壁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张图案精美的壁纸。在壁纸的边缘被有一层刷着金漆的木边框似乎是在对壁画整体进行装裱。

神殿当中的照明方式已经从完全以魔法水晶灯进行照明的方式被替换为金色蜡烛和魔法水晶灯相互交错进行照明的方式。这个神殿的墙上除了壁纸和灯火之外，还带着许多扇高度大概和一个人相当的窗户，而这个窗户上使用的玻璃和整个瑞米特天空城使用的玻璃都是一致的，毕竟在玻璃这方面上可没有任何方式显得高调而奢华。

这个窗户显得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的窗框部分。宝石由于可以被魔法织机“生产”的缘故，在这里变得也不怎么稀有了，更多的则是起装饰作用。在每一条窗框的中间都捞捞镶嵌着一颗加工精细而中心对称的、在光照下对外显得略有闪耀的圆形的托帕石，而在这个窗框的其他地方也刻着一些箴言或经文。

不过这些经文的内容如果大致翻译过来的话，大致是每个人都可以想到的但是却未曾亲自总结过的事情。这些事情在生活当中随处可见。

佐特在吃完这顿晚餐后，慢慢向下走着。他的身后的那纯白的羽翼此时正在神殿当中反射着金色的光辉。而莎莉在吃完这顿晚餐之后也跟着佐特走着。她感到自己的心情非常糟糕，而有些时候她的信念也在动摇。

她现在需要勒克斯的启示和安抚，虽然勒克斯早已永远地死去。

整个核心神殿的地下部分足足有四层，而地上部分只有一层。而相比于那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神殿的地上部分，地下部分的规模显得十分庞大。

在神殿中，越往下走，就感到越安心。

直到一扇被两条装饰同样很美丽的门帘所遮盖着的门突然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走过这扇门吧，和你的过去告别吧。我的孩子。

走过这扇门吧，和你的过去告别吧。我的孩子。

“……”莎莉隐约听到了从神殿当中传来了这句话。自从从桑克托斯家族当中逃离后，自己虽然人获得了自由，但她在瑞米特却毫无归属感。她甚至对于情感这方面本身都显得非常冷淡。

“和我的过去告别？”

莎莉此时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异常宁静，就好像自己正在一片无名的大海上一样，而自己则是驾着小船轻轻飘荡着。周围没有任何东西来干扰。

她见过大海，也见过小河。“……佐特……你，可以听到什么吗？“

在莎莉旁边一直以她的男友身份陪伴着莎莉的佐特摇了摇头。他自从来到神殿当中就什么都没能听到，除了莎莉的声音之外。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四十分了，神殿中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除了正在神殿当中的某个角落里的合唱团还在这里以外。而那个合唱团似乎也已经在八点多钟就停下了自己所有的工作，现在已经要在这里睡下。

合唱团成员其实都是自愿报名的，而如果要退出合唱团，需要先对本次练习的曲目进行完演出之后才可以退出。当然，为了制衡合唱团的领头人，天空城合唱团的制度里也规定了同一时间内只能对一首曲目进行练习。一般来说，在天空城当中，只要可以认真去唱，那么从新手到成为一个合格的合唱团成员只需要四天左右。

而有些时候，合唱团所唱的歌曲是当代的流行音乐，有些时候则是他们自己的圣歌，不过更多时候所唱的都是清唱，或来自天空城人的最自然的声音的清唱。

瑞米特天空城的合唱团在第一代星剑士降生的时候甚至还专门去伊拉曼多古城进行演出和庆贺。

“圣哉，圣哉！圣子降诞！”

“地表之上，天穹之下。无人不晓，圣婴之名。“

“已降诞之人，宣告其名讳。雷登斯·‘月耀’·米迦勒，还有六位未曾降诞的人们。“

顺带一提，“米迦勒”意为“似神之人”。

这是他们的合唱词当中的某些片段，不过这些片段就已经足以表达他们对于星剑士拯救他们的愿望。

佐特正在和莎莉继续下行。

二人穿过了门帘，悄悄地，没有发出半点噪音。

门帘背后的景象震撼了佐特。在他的认识中，如此巨大的单晶体本不应该存在的才对。

面前是一块巨大的方尖碑，而他们现在正在方尖碑的顶端。这个方尖碑的高度足有二十米，而整个方尖碑就是一颗完整的水晶，上面没有任何雕刻的痕迹。和其他水晶石结构一样，这颗巨型水晶石的周围也存在着一股保护力场，也只有魔法可以穿透这个保护立场了。

这个巨型水晶石正在对外发出着金色的光芒，其强度刚好可以用于进行舒适的阅读。而这巨大的方尖碑状水晶的长度和宽度出奇但却又非常精确地一致，都是4.00000米。小数点后的数字代表其精确度。

这个四层的地下神殿当中，佐特和莎莉现在还在地下一层。神殿在地面上也有一层，而在地面上的那一层的水晶石也只剩下大概两米露在地表了。

整个神殿中每一层都是一个以水晶方尖碑的尖头部分为圆心的正圆形，其主要区域的半径从上到下是完全不变的。

“莎莉？”

佐特似乎感觉到了莎莉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劲，而莎莉现在除了在佐特的怀里趴着之外，再什么事情都不想去做。“你还好吗？”

现在神殿当中除了这两个人和合唱团成员外再没有任何人。他们的声音在神殿当中回荡着。大概回荡了有一秒多才彻底停下。

“我……我没事。”莎莉迟疑了有几秒钟之后才回答道。脑中的那股声音再一次响起，似乎是中央水晶正在和莎莉进行着对话那样。

“勒克斯，是你吗？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才对。”

“对，不过准确来说不是，我是这天空城的智能。在勒克斯将自己的思想和他所有的智慧完全输入到我当中时所产生的。勒克斯先生对我的启示非常大也非常深刻，而我现在的责任也非常重大。”那颗水晶似乎正在和莎莉进行着对话。“只要整个瑞米特天空城的人们过好了，那么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也就很开心。”

这个水晶似乎正在对着莎莉说着话，而现在佐特自然听不到这些声音，因为这颗核心水晶并未和佐特进行对话。

佐特此时感到很疑惑。

现在莎莉到底是怎么了，就连说话都感到有气无力的。到底是病了，还是怎么了？

“你也许会很纳闷，在持续工作了有一千多年之后为何我还可以醒着。不过实际上整个瑞米特天空城的任何人们，无论是瑞米特翼人还是异邦人，他们的思想都单向和我相通。当然，我是不会将思想进行分享的。这也是勒克斯先生做出的一件事，就是知道你们在想……”

“闭嘴。”莎莉感到有点恼怒，她给脑中的核心水晶的意识直接做出了一个非常刚硬的回答。“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然后还有什么事情吗？”她现在直接对这个核心水晶予以回怼，但水晶也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不过请先不要如此恼怒。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听？”

“行吧，核心水晶。在这之前我应当叫你什么好？”莎莉在听到核心水晶要给她讲故事的时候似乎感到有点小兴奋。但现在她却还是感觉到和核心水晶交谈时的那股莫名的眩晕感。

核心水晶大概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得出了答复。“就叫我‘中枢‘就可以。”

这个故事的内容大致如下，非常简短。

大概在很久以前的法莱克提，在第一代星剑士诞生前的那个混乱的时代。

法莱克提内部曾经出现过一场内乱，而这场内乱的主谋在成功之后将整个法莱克提搅得一团糟。而当人们幡然醒悟的时候，为时已晚。他们曾经花了一百多年建立起来的法莱克提在一瞬间就彻底崩塌了。

事情还得再往前提两年左右。

法莱克提当时是君主专制，由当时的一位女性君王艾希·“暴风雪”·弗罗斯特进行统治。在许多书本当中，对艾希的记载都是诸如“暴君”、“独裁者”之类的词语。虽然说艾希的统治手腕确实狠，但她做过的最好的一件事情就是让平民也可以受到和贵族相同的教育，而且资金从贵族手里头掏。

这那些贵族就不干了，但无奈，当时被贵族普遍称作“暴风雪女王”的艾希实在是太强势了。将艾希抬上王位的毕竟是底层的广大人民，而贵族则是依靠谎言将劳动人民进行哄骗和价值观的扭曲。总而言之，在舆论这方面艾希并未重视。

而这场内乱也就随之悄悄开始。反对艾希的贵族开始密谋推翻艾希的统治，他们打算架空国王之后将整个法莱克提的财富卷走，最后溜之大吉。

自此，艾希下达的任何本意有利于人民的命令都被底层官员蒙混过关。借着这个趋势，那些反对艾希的人开始到处鼓吹艾希是独裁者，甚至诬告艾希想要控制地面上所有人的思想。但信息渠道都被那些不干人事的贵族所掌控的广大人民还真的就信了这些话。

艾希遭到了背刺，最后被迫退位。而且退位对艾希而言算是个好结局，如果她不退位并立即宣布废除君主制的话，那么她很可能要掉脑袋。好在在她的身边还有两位相信她的人作为她的护卫。

她最后被迫和两名护卫流亡，并丢下了整个法莱克提。她实际上已经无法控制法莱克提，而她退位前最后的命令——废除君主制也是顺应人民当时的需求而进行的。

一时间，群龙无首。人们的抗议很快变成了零元购、打砸抢，完全没有一个行动纲领，除了虚无缥缈的两个字：“自由”之外。

然后，法莱克提乱了将近由七十多年后才再度稍稍缓过神来。在寒风当中，财富全被贵族所垄断了。直到二百多年后法莱克提才恢复元气。

而当法莱克提恢复元气之后，就是第一代星剑士的那个时代了。

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

当莎莉从和核心水晶的交谈结束之后的事情缓过神的时候她才注意到现在她正在正面趴在佐特的怀里，并被佐特的厚实的双翼围绕在身边保护着。当她感到稍稍清醒的时候自己的神志也在几乎崩溃的边缘徘徊。

和核心水晶对话的过程对于心智并不是很强大的她而言显得是一种十足的煎熬，尤其是当她了解到了核心水晶的真相之后。勒克斯带领着他的同志们将整个天空城建立起来的这件事情绝对是真的。

当然，勒克斯的遗产什么的就是天空城的核心水晶了。

到底是核心水晶正在奴役天空城上的人们的思想，还是其他什么？不过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座空前庞大的天空城一旦整体高速坠落将导致灾难性的结局，所以必须得有一个东西去稳定、去支撑整座瑞米特天空城。

莎莉在这一刻似乎突然想通了。

“佐特，麻烦把耳朵凑近一下。”眩晕感尚未完全散去，但现在的感觉对于莎莉而言，居然还是那如同碧空下那无风的湖面的那份宁静。“我需要给你说点事。”莎莉在佐特的怀抱当中小声说道。她在佐特的怀抱中并起了自己的翅膀，使得自己背后的那一对在佐特的羽翼当中显得略小的羽翼刚好穿插过佐特的双翼的包围当中未被包围住的那一条缝隙。

佐特稍稍松开了手，同时也稍稍弯了下腰，让自己的左耳廓逐渐靠近了莎莉，在他怀中被他保护得很好的女友似乎有什么想要和他说。而莎莉也在试图将自己的嘴唇稍稍贴近佐特的耳廓。

“天堂必须得有人撑着，才可以称之为天堂。这座天空城现在看上去还很单调，要不……我们俩在一周之后去一趟……呃，去伊拉曼多？”

莎莉小声说道。

核心水晶的光辉正在对二人的羽翼进行着梳洗，清洗着每一篇羽毛上沾染着的灰尘。不过在梳洗的过程当中，二人完全没有任何感觉。这温暖的光辉正在温柔抚摸着二人的羽翼。

“行。不过，神殿的话……我们要不继续转转？我还是第一次回到这里。”

“嗯。”

莎莉同意了。